罗新华却笑了。他仰头望向那个云端黑点,仿佛在欣赏英国佬在绞索上努力挣扎。
“让它看。”罗新华笑道,“看完之后,就去告诉胡德,我们就在迪戈加西亚晒太阳,而且还得到了补给!这下他可以做一道选择题了,是来迪戈加西亚找我们,还是为新加坡的几十万人运送食品和淡水就看他怎么选了?”
绞索的两头,分别在新加坡和印度洋深处。
伦敦,唐宁街10号。
格莱斯顿首相坐在长桌尽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上衣口袋里的那封信红色法国外交人民委员卡尔摩尔的密信。
在信中,摩尔告诉他:“根据可靠消息,德国与俄国已与太平天国缔结密约,一旦新加坡和莫尔斯比港沦陷,他们就将倒戈。”
突然,他感觉脖子上的领结勒得有点他喘不过气了。
“先生们。”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胡德上将的最新报告。”
海军大臣休恰尔德斯展开电报:“‘天京号’战列舰和‘靖远号’装甲巡洋舰已在迪戈加西亚环礁完成补给,并击沉了从科伦坡出发的三艘运煤船。印度洋航线已被切断。”
陆军总司令剑桥公爵乔治亲王猛地拍桌:“新加坡要塞还有十万守军!我们必须增援!”
“增援?”财政大臣伦道夫丘吉尔苦笑,“印度洋航线被切断,我们怎么运兵?靠飞艇吗?”
“那就让胡德舰队立刻回援新加坡!”德比伯爵怒吼。
“然后放任‘天京号’继续在印度洋猎杀我们的商船?”海军大臣恰尔德斯反问,“没有印度洋的补给,新加坡撑不过三个月,新加坡的食品储备虽然充沛,但是岛上只有一个小水库,要为几十万人提供淡水.根本就不够啊!”
格莱斯顿闭上眼睛。
他想起卡尔摩尔信中的最后一句话:“大英帝国的绞索,正在收紧。”
“先生们。”他缓缓开口,“我们必须做出选择。”
“是让胡德舰队继续追杀‘天京号’,还是回援新加坡?”
会议室陷入死寂。
格莱斯顿知道,无论选哪一条路,绞索都会勒得更紧。
科伦坡港的清晨被蒸汽与煤烟笼罩。
胡德上将站在“威严号”战列舰的舰桥上,手中攥着刚译出的电报,呼吸都有点急促了。
“迪戈加西亚环礁发现‘潜龙级’与‘靖远级’,似乎已完成补给。”
他的嘴角微微抽动,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狂热的战意。
“终于找到了……”他低声喃喃,仿佛在咀嚼这个等待已久的机会。
“将军!”参谋长快步走来,额头沁着细汗,“舰队补给进度已达75%,但”
“取消所有非必要补给。”胡德打断他,声音冷硬如铁,“淡水、燃煤优先,其余物资减半装载。六小时内,我要舰队出港!”
参谋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可是……新加坡的守军急需补给,若我们”
“若我们放跑‘潜龙’,印度洋将永无宁日!”胡德猛地转身,目光如刀,“传令各舰:全速备战,目标迪戈加西亚!”
甲板上的水兵们动作骤然加快,蒸汽起重机的轰鸣声中,一袋袋燃煤被粗暴地抛进舱口,未及固定的补给箱在颠簸中滚落码头。没人敢质疑这道命令所有人都知道,胡德等待这一刻太久了。
第944章 上帝保佑罗新华
婆罗洲正午的烈日将汶莱湾的海水蒸腾出了一层薄雾,炽热的海风裹来了船厂铁锈与油漆的刺鼻气味。南洋舰队提督吉庆元站在陆上司令部的露台上,军服后背已被汗水浸透。他举起沉重的黄铜望远镜,镜筒滚烫得几乎烫手。
镜头里,“福建”号战列舰的舰艏破洞正在被修补。三十多名工人悬在脚手架上,蒸汽铆钉枪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新安装的渗碳钢板在阳光下泛出一层夺目的蓝光,与周围老旧装甲形成鲜明对比。甲板上,水兵们正用绞盘吊装替换的240毫米炮管,粗壮的钢索在滑轮上吱呀作响。
和“福建”号相比,“湖北”号的维修进度要慢很多。动力舱那个被254毫米穿甲弹撕开的大洞像张狰狞的嘴,十几名工匠像蚂蚁般爬在破损处,将破损的装甲钢板艰难地拆卸下来。轮机长张大海少校拄着拐杖站在舷梯旁,右腿的绷带已经被渗出的鲜血染红廖内群岛海战中,一枚近失弹的冲击波震碎了他的膝盖骨。
最惨烈的是“湖南”号。那座被直接命中的炮塔刚刚被起重机吊正,炮管上那道被犁出的凹痕触目惊心。炮术副长李卫国上尉的遗体就埋在附近山坡上炮弹贯穿炮塔的瞬间,二十名炮组成员在密闭空间里被高温直接汽化,连一块完整的尸骨都没能找到。
“还要多久?”吉庆元的声音显得有些焦急。
参谋长刘步蟾递上维修报告,袖口还沾着机油:“福建号最快三天,湖北号至少要四十五天,湖南号”他顿了顿,“炮塔座圈完全变形,需要从江南厂调配件。”
吉庆元的指节在栏杆上敲出沉闷的节奏。他转身望向海湾三艘完好的“海龙二型”如同沉睡的巨兽静静停泊,16000余吨的钢铁身躯在海面上投下巍峨阴影;三艘“靖远级”的210毫米双联装炮塔杀气十足;更远处,四条“镇海级”就有点跟不上时代了其实这四条8000吨的装甲巡洋舰的舰龄都不到10年,如果不是遇上如今这个海军技术突飞猛进的时代,都能算是新锐!
这十一艘主力舰,就是南洋舰队能拿在手里的全部本钱。
而胡德手里,还握着整整二十条虎视眈眈的钢铁巨兽。
不把他们打垮,马六甲之战就不算完!
“提督!天京号急电!”
通讯参谋几乎是撞开指挥室的门,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滚落。吉庆元一把抓过那张被汗水浸湿的电报纸,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迪戈加西亚环礁发。舰艏破洞修复完毕,淡水补给1200吨,燃煤满载,主炮弹药基数补足。两小时前遭英“猎隼”飞艇侦察,位置暴露罗新华。
指挥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胡德的主力现在何处?”他的话音听上去好像在咬牙切齿。
刘步蟾快步走到海图前,手指重重戳在锡兰岛的位置:“科伦坡!天鹰七号昨日下午确认,两艘君权级,三艘威严级、三艘百夫长级、六艘飓风级、六艘阵风级全在港内补给。”他的指甲在海图上划出一道线,“从科伦坡到迪戈加西亚直线距离1025海里,胡德若以20节航速全速航行,两天半可到!”
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两艘孤舰面对整支英国远东舰队,结局只有葬身鱼腹。
“立即命令‘天京’、‘靖远’编队撤离?”刘步蟾的声音发紧。
吉庆元却突然笑了,那笑容近乎狰狞:“不撤。”他抓起红铅笔,在海图上划出一道血色的弧线,“传令罗新华:原地休整五十五小时,等胡德舰队逼近至一百海里再启航,航向东北,目标马六甲海峡西口!”
“您要用天京号当诱饵?!”刘步蟾被吉庆元的提议吓了一跳。
罗新华可是罗耀国的长子啊!这要是给打死了,他和吉庆元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即便没给打死,拿大公子冒险,就不怕被总理穿小鞋?
不过吉庆元却满不在乎,又用红笔,在海图上画了两条红线。
一道从迪戈加西亚蜿蜒至马六甲海峡西口,标注“天京、靖远航速20节,航程1600海里,80个小时”;另一道从科伦坡直插迪戈加西亚,再折向东北,标注“胡德主力航速20节航程2625海里,约131个小时”。
“胡德的主力要追着‘天京’号以20节的航速跑上131小时可不轻松。”说着话,吉庆元的铅笔尖重重戳在了马六甲海峡西口附近的格雷特海峡,“这里格雷特海峡和马六甲海峡之间,就是我们的决战之地!”
刘步蟾一脸惊诧:“可我们只有十一艘舰,就算加上天京靖远也才十三条!胡德有二十条.”
“二十条?”吉庆元的冷笑道,“三艘‘威严’级和两艘‘君权’级的254炮打不穿‘天京’号的主装!三艘‘百夫长’装甲薄弱,六艘‘飓风’级更是薄皮大馅!”他猛地拍案,“此战以‘天京’号为铁盾,吸引英军主力火力;我亲率四艘‘海龙二型’、四艘‘靖远’级专打‘百夫长’和‘飓风’;‘镇海’级编队拖后掩护,用200炮洗甲板!”
“这,这,这”刘步蟾都蒙了,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被海军部尚书王琰一脚踹去阿拉斯加当北冰洋分舰队提督了.
可吉庆元却是一脸的狂热,还一本正经地对刘步蟾说:“你以为我拿罗世子冒险?你放心吧,当年蓑衣渡战场,我亲眼看见总理乘紫雷驾单车从天而降!世子爷是天父昊天皇上帝的干孙子,岂会死在胡德这种凡夫俗子手里!”
1883年11月18日。
印度洋下午的阳光依旧毒辣得能灼伤皮肤。“天京号”修补一新的舰艏甲板烫得能煎鸡蛋。罗新华蹲下身,手掌抚过新铆装的装甲板上凸起的铆钉“屁股”。这块采用了克虏伯技术的渗碳钢和“天京”号原装的装甲钢板都是徐州钢铁厂真正吃透了克虏伯技术后生产出来的产品,防护能力和克虏伯原厂的钢板完全一样!
“报告!飞艇观测哨西北方发现英军侦察飞艇!”
望哨的嘶喊刺破平静。罗新华直起身,看见邓世昌已经举起了望远镜。镜片里,三个银灰色纺锤体正从云层中缓缓降下,艇身上的米字徽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胡德的先锋到了。”邓世昌的声音有些发紧,“我们该走了吧?”
“再等等。”罗新华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讨论午饭菜单,“吉提督要我们钓的是鲨鱼,不是小虾米。”他转身对炮术长下令,“A、B炮塔转向西北,装填训练弹给我们的英国朋友打个招呼!”
“轰!轰!轰!”
四门280毫米巨炮喷吐出橘红色的火舌,炮弹在飞艇下方千米处炸起三道冲天水柱。英国飞艇慌忙爬升,像受惊的海鸟般仓皇西撤。
“他们回去报信了。”邓世昌苦笑着放下望远镜,“胡德现在肯定全速扑来。”
“要的就是他扑过来!”罗新华望向东北方的海平线,“传令:十二小时后启航。告诉炊事班,今晚加餐!让兄弟们吃饱睡足”他露出信心十足的笑意,“前面有场硬仗等着我们挨揍呢!”
四天后,格雷特海峡以南。
“天京”号庞大的舰体切开碧蓝的海水,舰艏新补的装甲在夕阳下闪着耀眼的金属光泽。罗新华站在弹痕累累的司令塔内,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滚落。望远镜的视野里,苏门答腊岛起伏的轮廓已经清晰可见。
“西南方向!烟柱!”
望哨的嘶吼让所有人浑身一震。罗新华猛地调转望远镜海平线上,数十道浓黑的烟柱如同地狱伸出的手指,缓缓刺破湛蓝的天空。最前方三艘“威严级”战列舰的轮廓逐渐清晰,其后跟着浩浩荡荡的钢铁纵队。
“来得真快.”副舰长蒋肇兴的声音有些发紧。
罗新华却一把抓起传声筒,声音如同雷霆炸响:“航海舰桥注意!航速提至20节,向格雷特海峡全速突击!”
“天京号”的烟囱喷出遮天蔽日的黑烟,与“靖远号”并驾齐驱冲向格雷特水道。在他们身后,二十艘英国战舰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疯狂提速追击。
就在此时
“东北方!信号弹!”
三枚红色信号弹突然从东北方的海面升起,在夕阳中划出醒目的轨迹。
“是提督的主力!”蒋肇兴的声音几乎破音。
只见十一艘太平战舰如离弦之箭,在巡洋舰和驱逐舰的护卫下,冲出苏门答腊岛的阴影,舰艏劈开的浪花在夕阳下如同燃烧的火焰。吉庆元站在“福建号”的舰桥上,脸色平静地下达命令:“双纵队展开!第一装巡分队去和‘天京’号、‘靖远’号汇合组成左翼分队吸引敌主力,第二战列舰分队、第三装巡分队组成右翼分队。目标敌百夫长级和飓风级!”
第945章 这海啊,是要用血来染的
1883年11月22日。
黄昏的格雷特海峡被炮火染成了紫红色,硝烟裹挟着燃烧的燃油,在海面上形成一层厚重的黑雾,遮蔽了半边天空。
罗新华站在“天京号”战列舰的司令塔内,右眼紧贴蔡司望远镜的目镜,视野里是英国远东舰队的主力两艘“君权级”战列舰“皇家橡树号”和“温莎堡号”,以及三艘“威严级”战列舰“威严号”、“火星号”和“辉煌号”。五艘钢铁巨兽排成战列线,多达40门254毫米主炮不断开火的轰鸣震得海面颤抖,炮弹落点激起的水柱高达数十米,如同死亡森林般环绕在“天京号”周围。不过这些弹着点距离“天京”号有点远,虽然不时有炮弹落在“天京”号的前后左右,但那都是不同的战列舰打出来的,算不得“夹叉”。
“航海长,规划航线.我要贴近目标甲1到3000米!”有了十度海峡战役的胜利,罗新华对“天京”号的防御信心十足,虽然以一敌五,但却丝毫不慌,不仅不保持和对手的距离,还要主动往前冲。
“舰长,”航海副长小野寺椿赶紧提醒道,“致远、平远、宁远三舰正在赶来,即将和靖远汇合.它们可无法承受254毫米的穿甲弹!”
“给邓世昌打旗语发电报,”罗新华道,“由他指挥所有的靖远级.他的任务是在安全距离上用210毫米炮轰击五条君权级、威严级的上层建筑,并且在适当的时候发起鱼雷攻击!”
“威严号”舰桥上,胡德海军上将紧紧攥着望远镜,死死盯着前方,那艘被称为“潜龙”的太平巨舰正迎着炮火转向,舰艏劈开的浪花在夕阳下如同燃烧的火焰。
“将军,他们似乎要……”参谋话音未落,胡德抬手打断:“命令‘皇家橡树’、‘温莎堡’、‘威严’、‘火星’、‘辉煌’集中火力,先打沉那艘潜龙级!”他的声音明显带着怒火,“一定要让这些黄皮猴子知道,谁才是海洋的主人!”
威严号的舰长犹豫道:“但他们的装甲巡洋舰编队似乎想抢占有利的炮击阵位……”
“210毫米炮根本破不了我们的主装!”胡德冷笑,“保持战列线,让他们见识下皇家海军的炮术!”
在“天京号“后方三海里处的“福建号”舰桥上,吉庆元的手指深深掐进海图桌边缘。望远镜里,“天京号”正迎着五艘英舰的炮火冲锋,看的他眼角都有点抽搐他虽然让罗新华的“天京”号当铁盾,但“天京”号完全可以在10000米的距离上和英舰对炮。根据估算,英军的10英寸主炮打出的硬化钢被帽穿甲弹在这个距离上打穿200毫米的克虏伯式渗碳装甲钢都费劲儿,想要击穿“天京”的主装或司令塔完全是做梦。
可是距离如果太近
“提督,‘天京’号有危险!”刘步蟾急得嗓音都有点嘶哑了。
吉庆元猛地转身,横了刘步蟾一眼:“罗少将知道该怎么打.我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尽快击破英国佬的百夫长和飓风编队!传令!海龙分队右舵30度,目标‘乙1’、‘乙2’、‘乙3’!枪炮参谋,制订炮击方案!”他的声音如同雷霆炸响,“今日,要么马六甲改姓,要么我等葬身鱼腹!”
同一时刻,“天京号”的炮塔开始缓缓转动,八门280毫米主炮的炮管已经瞄准了正在迅速接近的“君权”级战列舰“皇家橡树”号。
“距离8000米!”测距员高声报告。
“开始试射!”罗新华一声令下。
八门主炮同时怒吼,巨大的后坐力让这艘两万吨的巨舰都微微颤抖。炮弹呼啸着飞向“皇家橡树号“,在它的周围炸起冲天水柱。虽然没有直接命中,但这轮齐射已经形成了完美的“夹叉”!
胡德在“威严”号上目睹这一幕,脸色微变:“他们的炮术”他猛地转向通讯官:“命令‘皇家橡树’号频繁转向,不要让他们轻易锁定!我需要‘皇家橡树’号当我们的‘铁盾’!”
在战场的另一端,邓世昌站在“靖远号”的舰桥上,紧盯着越来越近的英国舰队。“鱼雷准备!”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略显嘶哑,“全速前进,我们要突破他们的战列线!”
四艘“靖远级”装甲巡洋舰如同灵活的猎豹,在海面上划出优美的弧线。它们的210毫米主炮不断轰击着英国战舰的上层建筑,虽然无法击穿主装甲带,但成功扰乱了敌舰的射击节奏。而它们的迅速靠近,也引起了5条“君权”和“威严”级战列舰的注意,几十门6英寸副炮全都对准了这四条全速逼近的装巡,负责掩护这几条英国战列舰的轻巡也调转船头,向着四条“靖远”发起了突击。
4500米……4000米……3800米……
邓世昌的军服已被汗水浸透,他死死盯着合像测距仪上的数字。
“舰长,再近就……”“靖远”号的航海长的声音因为紧张有些发抖。
“闭嘴!”邓世昌一把扯开领口,“传令各舰:航向不变,准备鱼雷攻击,目标甲1!”
“甲1”就是现在正在被“天京”号猛轰的“皇家橡树”号它现在已经被“天京”号打出了跨射,正在海上扭来扭去,想冲出跨射区,如果这时候再来一波鱼雷,那可真是躲了炮弹躲不了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