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朱厚倒真的通过翟銮知道了这事。
朱厚因而咬紧了牙,汗毛倒竖。
“这该死的腐儒!”
“他是宁肯逼死朕的皇儿,也要培养把朕的皇儿往呆傻听话的方向培养,他这哪里是教朕的皇儿怎么当太子乃至怎么当将来的皇帝,分明是在教朕的皇儿怎么做奴才!”
朱厚这么说后,然后看向张璁等人:“议个罪,怎么杀了这家伙!”
“陛下息怒!”
“陆深既为东宫师傅,于礼上已与储君有师生之名,杀不得!”
桂萼这时倒是先开了口。
砰!
朱厚则把铜磬一敲:“但他不配为东宫师傅,他是要害死朕的皇儿!”
“陆深的确过于刻薄心硬,往大了说,也的确可以说是无仁爱忠孝之心。”
“但俗话说,板子不打在自家孩子身上不知道疼,所以,若真因此杀了太子师傅,天下人恐大半不会理解陛下,只会误会陛下不肯尽心培养、不肯严格管教太子。”
“所以,臣也认为陛下当三思。”
张璁这时跟着说道。
夏言也跟着说道:“陆深这样做,也的确太过严厉,这要是真让太子伤了风,受了寒,因一场大病真的烧坏了脑子,乃至直接没了命,他难辞其咎!所以,臣倒是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干,更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翟銮的夸大其词之言。”
接着。
夏言也对朱厚拱手劝谏说:“陛下护子心切,臣能理解,但素来明君治国当持正治国,慎动大辟之刑,故臣认为,陛下不妨先召见陆深,令其自辩。”
“那就召他和翟銮来!”
“朕倒要看看他怎么说。”
朱厚一开始还冷笑着说了一句,接着神色冷冽起来。
张璁这时看了夏言一眼,然后拱手道:“陛下胸襟博大,乃天下臣民之幸!”
没半个时辰。
陆深和翟銮就到了御前。
朱厚先看向了陆深:“据翟卿奏,你让太子在暴风雪里读书,而不顾当时的严寒?”
“臣不敢欺瞒陛下,确有此事!”
“但臣这时为了历练殿下,让殿下有坚韧之志!”
“正所谓欲成大器,当冬饮寒水,夏不挥扇,亦如圣人言,当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太子殿下乃将来的天下之主,背负社稷苍生能否长治久安之运,臣身为东宫师傅,自然不能学身边近幸,只一味邀宠献媚,自当严格教导,如此方不负皇恩,也不负殿下,更不负社稷苍生!”
“还请陛下明鉴!”
陆深在这时俯首正色答道。
“好个正色立朝的铮铮铁骨之臣!”
朱厚冷笑起来,且挑眉问着陆深:“这么说,你是没觉得自己有罪了?”
“臣不敢欺君,臣没有觉得自己有罪,只觉得自己在做本分之事而已,是在为太子负责。”
陆深依旧正色回道。
“你就没想过,如果因此让太子受寒得病,进而春秋不保是什么后果吗?”
朱厚压着满腔之火问道。
陆深道:“如殿下因此不幸,是天意,非臣人力可挡!陛下亦当顺从天意,而若因此责臣有弑储君之心,则臣受不白之冤事小,然而陛下得昏聩之名事大!还请陛下明鉴!”
陆深说着就跪了下来,伏首叩地。
朱厚深呼吸了一口气,双手紧紧握住椅子扶手上的龙头,盯着陆深许久后才道:“好,好,好个天意!好个严厉的东宫师傅,你既是太子师傅,就该为人师表!”
“传旨,以后东宫师傅让太子在风雪中读书,或受其他的苦,东宫师傅中持如此要求者,当陪同先读以示范!”
“比如这次,陆深既然要让太子在风雪中读书,那就也要在风雪中陪着!”
朱厚说到这里后,就看向陆深说:“你先去殿外站着,去给朕和太子为人师表一回!”
第467章 严管国子监,嘉靖帝党出力!
陆深听后眸露诧异之色。
“陛下所言甚是,如此方去不敬储君之嫌!”
张璁回道。
桂萼也跟着附和说:“正当如此!不是说,太子不能严格教导,而是师者,应该先垂范,以表明自己也不畏吃苦受苦!这样就不悖大礼,也更利于太子心悦诚服地接受教导。”
“臣昔日读书受教,恩师也严,而常让臣等先早起于院中晨诵一遍才可吃饭,而恩师也每天都因此与我等一起晨诵,我们问他原由,他说为师者,也当常记诵圣人之道,正所谓温故而知新,不能稍有懈怠!或者不足以教弟子!”
“陆深,他们说的如何?”
朱厚这时问起了陆深。
陆深则道:“陛下容禀,此非君待臣之道!”
“这怎么不是待臣之道?”
朱厚拧眉问道。
陆深道:“臣已年过五旬,真要是这样做,一旦受了风寒,顷刻间,风寒就会夺了臣的命。”
“陛下难道真要如此苛待儒臣吗?”
陆深接着质问拿起来。
朱厚沉声道:“那就允许你这么苛待朕的皇儿?”
陆深道:“臣说了,玉不琢,不成器,请问陛下,是太子重要,还是祖宗的江山社稷和天下苍生重要?”
朱厚深吸了一口气。
接着,朱厚就站起身来,冷着脸,一步一步地朝陆深走了来。
张璁、桂萼、夏言也在这时看向了朱厚。
他们注意到,朱厚那走来的脚步上有着数道如刀剑一样的目光正盯着陆深。
“陛下!”
“臣认为,东宫师傅陆深乃忠良之臣,教太子颇为尽责,且刚直当奖。”
“而臣记得他有一孤孙正值十三,不妨恩荫其孙入国子监!以彰陛下厚待儒臣之德。”
桂萼这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朱厚听桂萼这么说后,立在了原地。
接着。
朱厚就退了回去,道:“那就这么定了。”
朱厚随后看向了陆深:“你是个为社稷苍生不惜牺牲太子的狠人啊!朕虽恨你入骨,但也不得不佩服你。”
“臣身为东宫师傅,教殿下成材乃是本分,不足以因此恩荫子孙,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陆深这时却婉拒了朱厚的恩典。
朱厚道:“不准拒绝!否则便是抗旨不遵,亦是不准朕厚恩儒臣!不利于表明朕欲使太子成材之心!”
陆深只得闭眼称是。
“退下吧。”
陆深也就退了出去。
朱厚接着看向翟銮:“你也退下吧。”
翟銮便跟着离开了御书房。
“朕记得现任国子监祭酒是林文俊?”
朱厚问起桂萼来。
桂萼道:“回陛下,正是此人,他乃臣的学生。”
“那就告诉你这位学生,要严管国子监的那些监生,尤其是荫生!”
“朕不希望他们这些仕宦子弟将来不成器不说,还毫无仁爱忠孝之心,他们要是不德,为祸起来,可比平民之弟要为祸起来要严重。”
“这事关社稷苍生,不能马虎!尤其是清流子弟,更是关系清流儒臣的颜面!”
朱厚说道。
桂萼忙回道:“臣遵旨!”
当日。
陆深就先秘密约见了国子监祭酒林文俊,还带来了一珍贵的宋刻孤本,对林文俊笑着说:
“久闻公好古籍,而常言道,必有所好此人方配所好之物,所以,鄙人就特将偶然得到的这一孤本送于公。”
林文俊接了过来,且因此爱不释手地摸起了书皮说:“果然是好书啊!”
接着。
林文俊就问着陆深:“公是为令孙的事见我的吧?”
“凡事都逃不过公的法眼。”
“犬孙年少体弱,入监读书后,还请公高抬贵手。”
陆深说着拱手作揖起来。
林文俊则扶起陆深来:“好说,好说,公放心便是,你我同为清流,我不可能这么不近人情!”
但是,林文俊接下来就被桂萼叫了去。
桂萼也对林文俊嘱咐说:“陆深用心险恶,但他偏偏占着是为天下社稷苍生才严教太子的大义,陛下怒不可遏,本欲撕破脸,不再顾忌东宫儒臣杀之不祥而亦伤太子颜面的成例,好在,我及时提出以奖掖其德,而恩荫其孙的名义,给了一个让你来折磨其孙的机会。”
“这样,他陆深既然敢在大本堂以为社稷苍生严教太子的名义,训教的太子呆傻可怜,乃至逼死太子。”
“你也在国子监把他唯一的孙子往死里训!”
“如果他的孙子在国子监过的很好,你清楚后果。”
桂萼说着就提醒起林文俊来。
林文俊忙躬身答道:“弟子不敢!”
而次日。
天还未大亮,林文俊就来了国子监,说是亲自监督这些国子监监生们晨诵。
为此,林文俊还让人点了名。
而林文俊在点名后就因为知道陆深之孙陆郯未在监,就问着国子监诸官:“这个陆郯怎么回事,视皇恩如儿戏吗,怎么不来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