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虞眉头微蹙,问道:“猛虎至今杀害多少乡民?”
尹怀思索了下,说道:“从今年立春以来,据乡、亭上报,猛虎已猎杀百姓十人,乡勇多次入山围杀,但皆无功而归,期间更有乡勇因上山猎虎被畜生中途伏击。”
张虞略有动容,说道:“这畜生当真狡诈,竟知避实而击虚之法!”
“哎!”
尹怀叹了口气,为自己扑杀不到猛虎而丢人。
“畜生食杀十人,至今尚不得行踪,不知尹君有何打算了?”张虞问道。
尹怀沉吟良久,咬牙说道:“我欲于县内招募勇士,而后巡视南山,绝不让畜生再伤人命!”
“善!”
见尹怀自有计划,张虞不便多说什么,仅是叮嘱说道:“畜生通识人性,尹君当多加小心,以免再有折损。”
“诺!”
又聊了一会,梁弥、尹怀二人相继告退。
二人走后,在门口的孟宁之、张丰二人走了进来。
孟宁之率先拱手问道:“敢问县君,仆在堂外听闻南山有恶虎出没,不知可有此事?”
“然也!”
孟宁之主动请缨,沉声说道:“自去年追随县君以来,仆未立功绩,而得享衣食之饶,实感惭愧之至。今南山恶虎作孽,仆愿随尹县尉而往,斩杀恶虎,以解县君之忧!”
张虞面露迟疑,问道:“伯宁往昔猎过虎?”
“为游侠时,颍川有虎作恶,我应募前往,与乡人侥幸猎得一头猛虎。”孟宁之说道:“故猎虎之事,仆略知一二。”
“善!”
见孟宁之有猎虎经历,张虞也不犹豫,说道:“畜生狡诈,伯安入山猎虎时,还需小心,以免被畜生所伤。”
“诺!”
有了张虞主持工作,郑县内的很多事都有了进展。
杜畿亲临刑狱,亲自处理案件,仅短短十来天,近两百件案子被解决,近百人被释放出监狱。
而张虞向众人保证,五天之内,如若觉得案件审判不公,可上疏再审。然五天内重新提起异议的案子不多,仅约二十来件,属于原先案件的十分之一。
经杜畿、张虞二人重新裁决,二十来件案子中更改裁决内容的案子仅五六件,被翻案的案子仅有一件。
与此同时,为了挑选便于开垦为梯田的山岭,张虞让手下在县内走访多时,终于得到一个比较合适的山岭。
龙尾岭,张虞率县中官吏登高而望远,勘察山水形势。
“县君,赤水从大山而北流,经龙尾岭时,流速变缓。”水曹郑何指着龙尾岭地形,说道:“如在龙尾岭开田,则需修缮赤水,引水为河渠,借山岭之势,穿山而下,灌溉田亩。”
张虞眯眼眺望,得见山脚下有良田,问道:“今在岭上修缮赤水,是否会影响山下良田灌溉?”
郑何沉吟良久,说道:“往年大雨,赤水常常泛滥。今时在岭间借田,反而可让山下良田避免洪涝。”
“若干旱呢?”张虞问道。
郑何迟疑了下,说道:“山田应是不缺水,上下恐会缺水。”
张虞望着冲刷出来的沟壑,说道:“能否筑成陂塘,雨少时放水,多雨时积水?”
“可行!”
郑何点头说道:“仅恐陂塘费人力,凭千人流民尚有不足。”
“征发赤水河畔百姓,令他们农闲时上山筑陂。”张虞说道:“山田依由流民开荒。”
“如何?”张虞看向梁弥问道。
“可从县君之意!”梁弥说道:“今日如能选好,明日便可让流民前来开荒,而县内氏族当会前来助力。且各族皆以为龙尾岭可行。”
经梁弥奔走组织,县内大族达成一致,向流民提供开荒的工具,而是开荒后的田亩,以市场价的八折折算他们在开荒期间所负担的费用。
同时,经张虞的争取,流民开垦出来的田亩可以先行耕作,大族的田亩不用第一时间交付,可以往后延期。
“善!”
见龙尾岭得到众人的认可,张虞吩咐说道:“明日起,将流民安置于此,名为龙尾里,编户齐民,开山借田。”
“诺!”众人齐声而应。
在下岭的路上,忽然得见张丰行色匆匆而来。
“县君!”
“何事?”张虞停下脚步,问道。
张丰擦了下额头上汗水,说道:“据南山来人言,今日尹县尉率部上山检扑恶虎,众人休息时,不料与恶虎相遇。”
“经一番搏斗,尹县尉被乡勇所救,恶虎受伤逃窜。而伯宁独自深入山岭,余者尾随而进,暂不知情形如何!”
《江左遗册》:“神武帝为郑县令时,为置流民,横行于县,势如恶虎。大族深畏之,遂出粮献田,方免其难!”
第73章 王使君有危!
郑县,南山。
夕阳西下,茂密的丛林里,郝昭带着数十人以三、四人为一队,持矛横刀,散落在林间,搜索着踪迹。
“有血迹!”
林间忽然响起呼喊声,郝昭带着周围的人赶了过来。却见草地间血迹点点,且还有人、虎经过的痕迹,一直朝向丛林深处。
“走!”
郝昭持矛前指,领头当先,说道:“注意丛林周遭,看是否另有踪迹。”
“诺!”
沿着血迹而行,肉眼可见,沿途的草木被破坏严重,且血迹出现的次数愈发地多。
走了百来步,得见草丛中出现明显的拖拽痕迹,还出现一滩几近凝固的血迹。
乡勇忍不住嘀咕道:“那人怕不是死了!”
郝昭眉头皱起,心中暗忖:“老虎虽说受伤,但始终是猛兽,且此恶虎狡诈异常,孟宁之大胆追击,真就是不要命了。那丑厮自恃勇武,估计是凶多吉少,自己入山怕不是为他收尸。”
带着为孟宁之收尸的念头,郝昭带着人继续往前走了百步。转过石堆,众人猛地瞧见一副骇人的景象。
那头恶虎竟横倒于地上,今时已无了呼吸。身上有多处刀伤,棕黄色的毛发布满了血迹,致命伤来自其腹部。一把环首刀直接插入腹部,殷红的鲜血从腹部流出,杂草被鲜血所沾染。
而孟宁之则卧倒在恶虎的尾部,身上鲜血淋漓,大腿、左肩两处血肉模糊,几近可见筋骨。若郝昭再往来一会,怕孟宁之会因伤势过重而去世。
得见众人出现的身影,孟宁之招了招手,无力的他已是说不出话来。
郝昭倒吸了口凉气,这丑厮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竟有这般能耐,凭把环首刀杀了头恶虎。
“快回去告诉县君,恶虎已被孟宁之所杀,而孟宁之身受重伤。”
“诺!”
在郝昭的吩咐下,众人制作了个简易担架,将孟宁之抬了出去。而恶虎则是被四人用长矛架起,一路被人挑下山去。
很快恶虎被杀的消息,在南山下的渭水乡里流传开来,乡人无不欢欣鼓舞,庆贺食人恶虎被杀。
而在郑县城里的张虞从手下嘴里得闻喜讯,算是长吐了口浊气。因考虑到孟宁之伤势严重,正接受医师救治之故,
张虞打消连夜前往渭水乡,探望孟宁之的想法,仅是连夜让城内良医赶往渭水乡,好生救治尹怀、孟宁之等受伤之人。
次日,张虞将龙尾里事务托付于梁弥,便乘马赶往渭水乡,看望受伤的众人。
张虞一至渭水乡,乡里的啬夫、乡佐、三老便前来出迎,感激张虞派人为乡人诛杀恶虎,除去乡中大害。
为乡除恶虎,当然算作张虞的政绩。今面对乡中吏民的感谢,张虞无愧承受下来,为了了结杀虎之事。
张虞先是带人看望伤势较轻的尹怀,而后安抚了被恶虎所杀的乡民亲眷,再由县乡出钱奖励有功之人。一番经典的政令流程下来,乡人无不感激张虞,乡吏盛赞张虞。
直到下午时分,张虞才摆脱了乡吏,看望从昏厥中苏醒的孟宁之。
“情况怎么样?”张虞瞧了眼屋里人,问道。
头发斑白的医师沉吟少许,说道:“禀县君,孟君左股、左肩被恶虎撕咬,伤势尤其严重。若非昨日施针、敷药救治,怕已去世。今下虽说得治,但不知肉腐脓肿状况,故仆不敢妄言。”
张虞心中了然,无非是担心炎症问题。一旦伤口脓肿无法消退,那么炎症就会蔓延全身,以东汉的医疗水平,怕是根本无法救治。
“孟君为县民搏虎而伤,劳医师费心救治!”张虞说道。
“这是自然!”
医师躬腰行礼,说道:“仆当与众人竭力救治孟君!”
“善!”
屋内孟宁之脸色苍白,见到张虞前来看望,用尚有力的右臂撑起身子。
“县君!”
张虞趋步上前,说道:“伯安好生休养,无需多礼!”
孟宁之依靠在软垫上,说道:“仆受县君恩惠多时,今入山除虎,算为县君除一祸患!”
张虞为孟宁之倒了杯水,故作不悦说道:“区区除虎功绩,何能比及伯安?君若因那畜生而亡,则将折我一臂,更痛煞我心。”
孟宁之心中暖暖,感慨说道:“当时见孽畜受伤逃窜,我恐其隐匿难寻,一时热血上涌,追了上去。”
“不知伯安如何单人杀虎?”郝昭好奇地问道。
孟宁之苦笑了下,说道:“沿途追击恶虎,我见其受伤而逃,心生了大意,遭它伏击抓伤左肩。彼时情形大乱,我借身形灵活,从虎口逃生,在林间四处奔走,虽有砍伤,但始终不得要害。”
“我卖个破绽,故意被他咬住大股,用环首刀刺入腹部,这才方将畜生杀死。”
“闻伯宁之语,能从中窥得几分凶险!”
张虞感叹道:“畜生识通人性,伏杀孤寡,但遇见伯宁,但也算是惹错人了!”
“心有余悸!”
孟宁之记忆犹新说道:“事后浑身无力,亦是深感后怕!”
郝昭笑了笑,说道:“丑厮,你可是欠我一命!”
往昔听别人骂他丑,孟宁之绝对会暴怒,但今时反而淡然些,笑道:“小子,今后等着你爷来救你!”
“哈哈!”
张虞轻拍孟宁之的肩膀,说道:“下次勿要莽撞行事,今日起好生休息。及伯安痊愈,虞当与君一醉方休。”
“诺!”孟宁之应道。
“对了,我安排了个美婢以来侍奉伯宁!”
“不必了吧!”
“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