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天子 第646节

  赵成哑然:“身为我们赵家的儿孙,如何能不会骑马,你母亲当年都马术精熟。”

  “跟我来。”

  赵成叫来了手底下一个都尉,把大营的事情,暂时交托给了他,然后他带着赵成器,在军马之中选了一匹,由他这个舅舅亲自教授骑马。

  可能是因为胆子大,也可能是天赋问题,赵成器只学了半个时辰不到,就已经掌握了基础骑术,赵成牵来了自己的坐骑,然后点了十来个守卫,带着赵成器一起,离开大营,奔向洛阳城。

  天黑之前,他们成功进了洛阳,赵成给自己的下属们以及赵成器安排了住处,他自己则是去了一趟洛阳府,寻到了如今主持洛阳政事的姚仲。

  一文一武,二人密谈了半个时辰,赵成才告辞离开。

  姚仲也很给面子,一路将他送出洛阳府衙。

  到了次日早上,起了个大早的赵成,带着外甥行走在洛阳城里。

  二人在城里转悠了一圈,然后在路边的摊子坐下,一起吃了一顿早饭,等到最后一口汤下肚,赵成起身排出一排大钱付账,那摊主接过铜板看了看,有些吃惊:“客人,你这新钱怎么这么旧?”

  赵成只是笑了笑,开口道:“我是江南道的人,从江南道来的,我们江南道,这种新钱已经用了好些年了。”

  “非是新铸的。”

  摊主这才点头,开口笑道:“听口音听出来了,新钱好啊,洛阳府刚发了文书,到今年下半年,说要把所有的旧钱都兑成新钱,往后旧钱就不能用了。”

  “客人用新钱,省得小人再去兑。”

  赵成没有接话,只是伸手拍了拍赵成器的肩膀,领着他离开,一边走,一边轻声感慨:“洛阳,也恢复生机了。”

  “你也许多年,没有见过这样的太平景象了罢?”

  赵成器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闷声道:“甥儿记事以来,便没有过过什么太平日子。”

  这话一出,赵成也沉默了,袖子底下的拳头,也攥得更紧了一些。

  赵成器今年十七八岁,而中原之乱,撑死了也就是最近七八年,最近十年的事情,但是他依旧没有过过什么太平日子。

  那就不完全是世道的问题了。

  甥舅二人默默走了好一会儿,赵成拉住问了两个路人,问了问路,最终停在了一处宅邸面前,这处宅邸,在洛阳算不上顶级的豪宅,但毫无疑问,也是一座大宅。

  大宅门前,蹲着两尊石狮子像,威风凛凛。

  抬头一看,牌匾上写着两个字。

  郑府。

  赵成抬头看了看这两个字,回头看向赵成器,问道:“认得么?”

  赵成器沉默许久,也才抬头看向这两个字,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听母亲,还有大姐…提起过。”

  “跟舅舅进去罢。”

  赵成声音有些沙哑:“你们母子受了气,理所应当,应该是娘家我这个做舅舅的来给你们出气,如今,出气的时候到了。”

  说完这句话,他大步走向门口,很是礼貌的敲了敲门:“越州赵成请见。”

  门后,是一阵漫长的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赵成即将失去耐心的时候,大门才缓缓打开,门户后面,一个须发都已经白了大半的老者,抬头看了看赵成,又看了看赵成身后的赵成器,认真思索了一番,然后拱手行礼,叹了口气:“是…赵家的贤侄么?”

  赵成也在看着他,打量了一番这老者之后,赵成笑了笑:“谁是你贤侄?”

  “你是郑懋?”

  老人家缓缓点头:“正是老夫。”

  “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没想到你至今,还活蹦乱跳的。”

  这个老者,赵成已经不记得他是谁了,但是他记住了他的名字,正是赵二姐的公爹,也就是赵成器的亲生祖父。

  说着,赵成看了看这座郑府,继续说道:“中原十年动乱,看来也未曾伤到你家什么,真是手段高明。”

  “十年中原动乱。”

  老者叹气道:“家财已经十不存一了。”

  “既然是贤侄,快请进府喝茶罢?”

  “用不着这么客气。”

  赵成背着手,淡淡的说道:“我也无福消受贵府的茶水,郑崧在哪里?我要见一见他,与他好生叙叙旧。”

  郑懋闻言,低头长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犬子数年前,遭遇齐贼部下,不幸死在了贼人之手。”

  王均平进洛阳之后,称齐王,此时的读书人,便称呼他为齐贼。

  “贤侄有什么话,与老夫分说就是。”

  这老人家看了看赵成,又看了看赵成身后的少年人,已经猜到了个大概,他张口正要说些什么,就见赵成黑着脸,沉声说道:“好,我只问一句。”

  “狗朝廷当年,下令处死我父,杀我两个兄长,我也处于流刑。”

  “那份圣旨,我看过,从头到尾,并没有提过我阿姊哪怕半个字。”

  “贵府…”

  没有等赵成说完,郑懋便轻声叹道:“贤侄,你应当知道,我们陈州郑氏,虽然只是荥阳郑氏的分支,并不算是什么特别大的家族,但是族中上下,也有几百号人。”

  “当年,令尊冒犯天颜…”

  他看了看赵成的脸色,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轻声叹道:“不管怎么说,为了阖家上下安享太平,总要有人来做这个恶人,当初这个恶人,正是老夫做的。”

  “贤侄有什么仇怨,也尽可以落在老夫身上。”

  “只落在你身上?”

  赵成冷笑了一声,回头看向身后。

  不远处,几十号洛阳府的衙役,涌向郑府,将整个郑家团团围住。

  “你也想的太好了一些。”

  “既然郑家这么想要宗族兴旺。”

  他看向郑懋,冷声道:“那我偏要你看着郑家上下,被打到泥尘里。”

  郑懋勃然变色,看着赵成,声音有些沙哑:“贤侄,他母子四人,该俱都在罢?何来这么大的仇怨?”

  “十七八年,但凡郑氏私底下,派人帮了哪怕一回,今天我都不会来这一趟。”

  “如今,已经非是你我之间的仇怨了。”

  赵成看着他,压着火气:“你有什么话,跟洛阳府衙去说罢。”

  郑懋脸色不太好看,但是站在原地,依旧勉强维持风度,他只是看着赵成器,声音有些沙哑:“这孩子…”

  “不用你操心。”

  赵成背着手离开,冷笑道:“两年前,你们家应该是知道了我的名头,因此有一拨人,自洛阳北迁,去了太原府。”

  “所以,老先生才能这样泰然自若的跟我说话。”

  “不过你放心,北迁那帮人,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到太原去,寻到他们。”

  说罢,他拍了拍赵成器的脑袋,问道:“你是跟我走,还是在这里留一留?”

  赵成器脸色苍白,他低着头,看了看这座郑府,最后一言不发,开口说道:“舅舅…”

  赵成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看在你们姐弟跟他们家的血脉关系上,我已经尽量温柔了,我们武将报仇,本不是这样。”

  “也不需要府衙出手。”

  赵成器回头,看向郑懋。

  只见郑懋,听了赵成最后一句话之后,整个人似乎失去了支撑的力气,瘫坐在地上,声音也变得恐惧了起来。

  “赵将军,赵将军…”

  他声音颤抖,声泪俱下。

  “郑家错了,郑家错了…”

  这个时候,赵成完全是可以调兵进城,将这一家人吊起来打的。

  哪怕不能全杀了,绑起来吓唬吓唬,也没有任何问题。

  此时的赵成,已经尽量在按捺自己的火气了。

第818章 搬迁

  中原十年动乱,能在这场动乱中存活下来,并且活的很好的人家,一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本事,或者说不为人知的手段。

  郑家这种,为了自保不择手段的家族,更是如此。

  这十年间,他们家的一些手段,比起贼寇盗匪,也不遑多让,而且…

  他们与王均平的一些下属,有过沟通,还有一些利益输送。

  只一天时间,整个郑家就被洛阳府抄家,第二天,他们的罪状就被洛阳府公诸于众。

  在这个过程中,赵成让自己的二姐,还有三个外甥外甥女参与,而他本人,则是跟姚仲打了个招呼之后,又回到了军营里,主持军事。

  抄家郑氏,对于郑家或者说对于赵成的几个外甥来说,可能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甚至是二十年恩怨的终点,但是在整个中原,以至于整个天下看来,只是一朵全不起眼的浪花。

  这件事在洛阳引发轰动的唯一原因,还是因为洛阳府衙“算旧账”,让一些不怎么干净,但是已经洗白的人家,有些惴惴不安。

  不过很快,赵将军与郑家之间的关系,就在洛阳城里传开,这件事就再一次变得平平无奇起来。

  没过几天,就再没有人提起了。

  而在这个时候,身在金陵的李云,也基本上完成了对于新朝骨架的建立。

  骨架建立,剩下的只需要在这个基础上,丰满血肉,丰满羽翼就行了。

  此时,金陵城薛府里,热闹非凡。

  薛家的两个儿子薛收跟薛放,此时都回到了金陵城里。

  不但这两个儿子回到了金陵,就连女婿李云,还有女儿薛韵,也带着外孙李元,一起来到了薛府。

  整个薛家,热闹了好半天时间,一直到中午,众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家宴,家宴散了之后,李云被请到了主位上坐下,几个大人这才攀谈起来。

  李某人端起茶水,跟众人喝了杯茶,然后笑着说道:“最近几个月,被他们喊的烦了,每天不知道要弄多少事情,今天在家里,咱们说好了,依旧是旧日称呼,谁要是乱喊,我可要生气了。”

  薛收薛放两兄弟,跟自己的老父亲对视了一眼,都微微点头之后就,薛收才大着胆子,笑着说道:“二郎,我那犬子跟在你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我一直在担心他堪不堪用,现在总算是有机会问了。”

  李云笑容满面,开口笑道:“大兄这话说的,薛圭从十二三岁就跟着我了,算是我一手带大的,他要是不堪用,岂不是我这个姑父没有教好他?”

  这话一出,众人都笑了起来。

  李云放下茶杯,继续说道:“薛圭,比起苏展差了一些沉稳,不过这是年龄问题,过几年也就好了,这段时间,他跟周洛关系处得很不错。”

  李某人轻声笑道:“要是平卢军安安分分,这个周洛便是将来的临淄王,薛圭能跟他处好关系,将来对于双方,都是有好处的。”

  提起临淄王,薛嵩薛老爷看着李云,开口道:“说起来,陶尚书昨天才带着使团,从金陵离开,往青州去敕封这个临淄王了,他是礼部尚书,他这一走,这个刚建起来的礼部,就都落到了老夫这个礼部侍郎的肩膀上。”

  薛老爷摇头,叫苦道:“可忙死我也。”

  “上午在家里,还是告了假,一会儿下午,估计还要去衙门里一趟。”

  薛收笑着说道:“二郎就在这里,父亲跟二郎再告半天假不就是了?”

  李云绷着脸,学着薛老爷的语气,正色道:“这可不成,公是公,私是私,如何能混作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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