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仪也只好又挤出耐心,管教儿子,命人将他锁在书房中,强逼着儿子念圣贤书,以防他走歪了路。
只可惜,他这种教育方法显然出了问题。
“你这混账东西,给我醒醒!”他拿起一本书,用力拍在上官纯头上。
上官纯猛地惊醒,瞧见是上官仪后,埋怨道:“爹,您能不能别打我头,我考不上科举,就是您把我脑袋打坏了。”
上官仪冷冷道:“今晚你不用睡觉了,给我念一整晚书,念不好,明早也不用吃饭了!”
“我看,您干脆还是打死我吧!”上官纯仰着脖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上官仪怒道:“你……”
上官纯叫道:“您都是宰相了,直接让我门荫入仕就得了,干嘛非逼着我参加科举呢?”
上官仪怒道:“愚蠢!你知不知道,陛下刚刚下旨,让许彦伯参加科举,只要他能中举,就免去他的死罪!”
上官纯眨了眨眼,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上官仪道:“陛下为何突然下这道旨意,你就瞧不明白吗?”
“不就是可怜许敬宗,给许彦伯一个活命的机会吗?”上官纯撇了撇嘴。
上官仪沉声道:“想保住许彦伯,办法多的是,为何选择科举?先帝和陛下这么做,都是为了提高科举重要性!”
“为父可以告诉你,从今以后,只有科举入仕的官员才会仕途通畅,门荫入仕之人,路途会变得非常狭窄。”
上官纯哼了一声,道:“我只要能做官领俸禄就行了,又不想做多大的官儿。”
上官仪道:“那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除了科举,你别想入仕!”
上官纯撇嘴道:“那我就不做官了,去开个斗鸡铺子,也能养活自己。”
上官仪怒不可遏,抬起手,就要打过去。
上官纯仰着头,将自己的脸朝上官仪的巴掌上凑了过去。
“打,打,您就打死我吧!反正再被您逼下去,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上官仪深吸一口气,放下了手,咬牙道:“那我问你,要怎样你才肯好好读书!”
上官纯瞄了他一眼,嘀咕道:“您应该知道的,只要您帮我求得那门亲事,我就听话。”
上官仪沉声道:“你还是想要娶荥阳郑氏府上的三女?”
上官纯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叫道:“不错,只要您能让我娶到她,我就算不睡觉,也会好好念书!”
上官仪叹了口气,道:“为父又不是没有替你登门求过,可人家瞧不上你,我有什么办法?”
“别说你了,这位荥阳郑氏的三娘子,容止美,门第高,又是一位才女。长安城中向其求亲的高官,数不胜数。”
“这样罢,为父替你向崔氏求亲,崔氏女一向以貌美贤德闻名,并不输于郑氏女!”
上官纯大声道:“您不用劝了,儿子非郑氏女不娶!”
上官仪皱眉道:“可连长安有名的太学生魏元忠去求亲,郑氏也没看上。你这般品貌,人家如何瞧得上?”
上官纯挺了挺胸,理直气壮的道:“孩儿虽没用,可爹您厉害啊!您如今升了宰相,郑氏家主也换了人,再去求亲的话,肯定能成!”
上官仪实在拿儿子没办法,沉声道:“那我去求亲,成与不成,你都要好好读书!”
上官纯断然道:“不行,必须求到才行,求不到的话,孩儿就算想拼命,也没那股劲儿啊!”
上官仪长叹一声,道:“罢了,那为父就舍了这张老脸,帮你再去求一次吧。”
转身离开了书房。
次日下午,上官仪便带上礼物,再次拜访郑氏。
令他意外的是,郑氏新任家主郑开举虽没有直接同意,却也没有拒绝,似要考虑一番。
上官仪知道如今郑氏做主之人,是宫中的郑贵妃。
第三日的清晨,便让妻子陈氏入宫,向郑贵妃请安,商谈两家联姻之事。
第348章 公主府的茶会
大唐经济繁荣,思想开放,女子骑马出游,抛头露面,皆是常有之事。
然而那也多是已婚女子,随夫外出。
未婚女子虽也能出门,却都是坐马出行,又或与手帕交同行,极少与男子出游。
唐朝时期,男女之间的婚事,也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与以往朝代不同的是,唐朝女子也多了一些自己选择的机会。
大唐共有两大节日,允许未婚男女出游,除了游玩之外,这些年轻男女都会趁机寻找中意之人。
这两大节日中,最盛大的节日便是一月十五上元节。
上元节代表着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之意。
这天会解除宵禁,全城狂欢。
长安城年轻男女都会提着灯笼,走在大街上,欣赏着树枝上挂着的彩灯,一边走一边唱着歌儿。
在这种浪漫的氛围下,某一个暮然回首,便有可能寻到一生都在追逐的那道身影。
三月初三的上巳节与上元节不同。
上巳节并不如上元节盛大,却是专为男女准备的节日。
男女们在水边饮宴、郊外游春,寻觅着伴守一生的良人。
“如此说来,你和卢照邻便是在上巳节认识的了?”李治询问。
常山公主脸色微红,轻轻点了点头。
今日她和新城公主一起回公主院探亲。
高安公主知她心意,把李治也请了过来。
李治与妹子闲话时,问起她怎么跟卢照邻认识的,常山公主这才将两人相识情况说明。
“兄长,曲水流觞的习俗你知道吗?”新城公主忽然问。
“自然知晓。”李治点点头。
曲水流觞是上巳节衍生出的一种活动。
东晋时期,时任会稽内史的王羲之与四十一名友人,在会稽山阴的兰亭雅集,饮酒赋诗。
这群名仕将一种带耳的酒杯,放在水上漂浮,停在哪位名士前,就要罚酒三觞,并作诗吟赋。
最终,四十一人共作了三十七首诗。
王羲之将其汇集成册,并作序,这就是被后人誉为“天下第一行书”的《兰亭集序》。
此等风雅之事,自然广为流传。
自那以后,上巳节便多了曲水流觞的活动,大家将盛满酒的酒杯顺流而下,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将杯中酒满饮。
新城公主道:“那日我和阿姊去曲江池,找了处临池水畔,忽然间,上游飘来一只酒杯,停在阿姊面前。阿姊拿起来后,杯中却无酒,只一纸短笺,上面写了首诗,描述着曲江的美丽风景。”
“这首诗就是卢照邻写的吧?”李治猜测。
新城公主笑道:“正是如此。如今的曲水流觞,未婚男子都会将自己的诗词放在杯中,借此觅得良配。”
“真好玩!”高安公主拍手笑道,转头一看,却见义阳公主眼中闪着一种奇异之色。
“阿姊,你怎么了?”她好奇的问。
义阳公主面色微红,低着头道:“没什么。”
“对了,那日还发生了一件好玩的事呢。”新城公主忽然噗嗤一笑。
“什么好玩之事?”高安公主忙问。
新城公主笑道:“那日还有一名荥阳郑氏女子,就在我和阿姊旁边,也有一只酒杯停在她面前,里面也有一首诗,你们猜怎么着?”
“莫非那首诗没有作好?”李治问。
“阿兄猜错了哟,那首诗作的极好,比卢驸马那首还好呢。”新城公主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是不是那郑氏女子捞酒杯时,不小心掉入水中?”高安公主也提出自己的猜测。
新城公主笑道:“也不是。义阳,你也来猜猜看。”
义阳公主想了想,道:“莫非诗上没有留名姓?”
新城公主摇头道:“错了,那首诗上不仅留了名字,还留了字,复姓上官,单名纯,字公璧,别字庭芝。”
这个时期的人,取两个字是一种很骚气的行为,要么极有才学,要么就是草包,附庸风雅。
李治听此人姓上官,下意识将其归类到前者。
新城公主接着道:“那郑氏女子很是喜悦,和阿姊一样,在水畔等候。不久,那上官纯便先来了。”
说到这,瞥了李治一眼。
“阿兄可知那上官纯是谁?”
“复姓上官的人可不少,我怎会知道?”李治摇头。
新城公主道:“那上官纯可是上官相公的儿子哟。”
李治闻言,微微一愣。
上官仪只有一个儿子,如此说来,不就是上官婉儿的父亲吗?
高安公主见他表情,忙摇着他手臂,道:“耶耶,这个上官纯有什么问题吗?”
李治没有做声。
总不能说,这个上官纯将来会生一个青史留名的“女宰相”。
不过话又说回来,武媚娘不能进化成女皇的话,上官婉儿这个女宰相,以后也没舞台了。
“没什么,朕只是想起来,这个上官纯考了几年科举,都未考中,文采并不出众。”他随口道。
高安公主惊奇道:“那他怎能作出那般好诗?”
新城公主道:“这便是问题所在,当时我们和那郑氏女都不知上官纯的底细,那郑氏女还折柳相赠。”
“过了一阵,我们听说上官相公去郑府求亲,却被拒绝。好奇之下,便去打听,后来才知,上官纯当日所作之诗词,竟是他父亲的作品。”
高安公主听了后,捂着肚子大笑,其他几女也露出笑容。
李治则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上官仪的儿子如此不堪,也不知最后怎么娶到郑氏女的。
他没记错的话,上官婉儿的母亲就是荥阳郑氏出身,这说明上官纯最后还是得手了!
常山公主最为细心,注意到他神情有异,问:“兄长,怎么了?”
李治微微一笑,道:“朕只是觉得,这个上官纯,最后还是会娶到郑氏女。”
新城公主道:“我才不信,我若是郑氏女,绝不会嫁给他。”
李治笑了笑,也不多做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