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绿营武将,彼此相制,勿使合而谋我。
大清把这种武夫的平衡之术,玩耍到了极致!
开席之后,赵弘燮起身敬酒,“愉王爷、十七爷,卑职只能以薄酒招待了,实在是惭愧之极!”
老十七很懂规矩,只要胤在场,他绝不先说话。
胤笑着摆了摆手,说:“坐吧,今日只叙朋友之礼,不论尊卑。”
赵弘燮看出了胤的诚意,也没过于推辞,便顺势坐了回去。
胤等赵弘燮坐定之后,拈起旧盏,凑过去和他碰了个杯。
“彼此随意最好,大家也都自在得多!”胤觉得热了,故意摘下头上的六合帽,径直搁到了酒桌上。
这么一来,宴席上的气氛,就真的放松了。
只要不是正式场合,从康熙到小小的知县,没人乐意穿朝服,戴官帽,穿官靴。
一般情况下,胤最喜欢的打扮是,戴六合帽,著绸马褂,穿平遥鞋匠做的布鞋。
这个时代,还没有北京布鞋一说,只有平遥鞋匠,闻名整个大清国。
散席后,赵弘燮也没久坐,只喝了半盏茶,便主动告辞了。
等赵弘燮走后,老十七摇着折扇,轻声说:“这位赵某,倒是个会做人的。”
胤淡然一笑,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拉拢直隶巡抚,那是惟恐老大和老二太过孤单了,上赶着去做伴。
“十七弟,你可能没有听过一个说法:恶贯满盈,附廓京城吧?实话说,凡是不懂人情世故的顺天府尹,都坐不稳那个关键位置!”胤抓起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提点老十七,“将来,等你当差了,千万记住和光同尘这四个字。”
老十七的心头猛的一热,他又不傻,怎么可能听不出胤有心帮他一把的意思呢?
只要胤肯出手相助,老十七就不怕没差事可干!
次日凌晨,洪山口的关门刚刚打开不久,胤和老十七就乘坐马车,在护卫们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出了关。
车队距离孝陵还有十里地的时候,陵寝总管大臣善尚,带着马兰关副将及工部、礼部和内务府的人,赶过来迎接。
淑惠太妃薨逝后,被康熙安葬于孝陵的妃园寝中。
实际上,淑惠太妃重病缠身的时候,曾经不止说过,她死后,不想和顺治待在一起。
当今皇太后,也向康熙转达过亲妹妹的要求。
可是,康熙终究还是把淑惠太妃,葬入了孝陵的妃园寝之中。
老十七?呵呵,他倒是想按照淑惠太妃的遗愿办理,却连个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大清朝的事儿,规矩都是康熙定的,他想怎么定,就怎么定。
孝庄文皇后的棺椁,就一直停于东陵的“暂安奉殿”之中,并未去沈阳和皇太极合葬。
有人说,孝庄和多尔衮太快活了,不敢去和皇太极合葬。
这其实是不懂封建丧仪规矩的鬼扯。
按照大清的丧葬制度,皇后先死,等皇帝驾崩之后,可以挖开陵寝,进行合葬。
但是,皇帝先死的情况下,按照礼法,谁敢挖开先帝的陵寝,那就是掘了自家的祖坟。
若是一般的女人,比如说,淑惠太妃这种,径直葬入孝陵的妃园寝之中,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但是,康熙感念于孝庄太皇太后的再造之恩,舍不得委屈了她。
所以,孝庄太皇太后,一直待在孝陵之前的暂安奉殿内。
不管是谁,只要来东陵祭祖,都必须先祭祀孝庄太皇太后,这才是康熙的真实想法。
胤和老十七,都对孝庄文皇后没啥感情,行礼如仪的祭拜了一番,让外人找不出破绽,也就可以了。
可是,令胤没有想到的是,老十七竟然在淑惠太妃的陵寝前,伏地嚎啕,痛哭失声。
胤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他的养母德妃,若是德妃死了,他肯定哭不出来,必定会用姜帕子催泪!
第231章 巧遇
老十七痛痛快快的大哭了一场,心里舒服多了,带着哭腔说:“太妃受了很多委屈。”
胤何等精明,他一听便知,老十七这是在变相埋怨顺治和康熙,都薄待了淑惠太妃。
怨怼君父,这在礼教森严的大清,等于是授人以柄。
宫里的孩子,几乎没傻子!
既然老十七不怕胤告黑状,这就说明,他确实是想和胤深交。
老十七不是老十三,胤倒是可以和他交深一些。
胤拍手拍在了老十七的肩膀上,诚恳的说:“你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一点,太妃一定会含笑于九泉。”
人死不能复生,老十七自己的日子还很长,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比啥都强!
回了热河行宫之后,胤自己的身份比较敏感,便没亲自出面举荐老十七,而是让乌林私下里去和魏珠勾兑了一下。
魏珠成天都待在康熙的身边,只要找准了时机,他帮着老十七随便说句话,肯定管用。
也是巧了,半个月后,还真让魏珠找到了进言的机会。
当时,康熙私下里拉着魏珠闲聊的时候,一直感叹右手不得力,又没办法让人帮着批题本。
魏珠瞅准了时机,小声说:“万岁爷,尚书房里的小阿哥们,也许可以帮帮您老?”
康熙被提醒之后,随即从老十六一直想到了老十八。
胤受到了重用之后,再让老十六出来身负重任,这就不怎么合适了。
老十八倒是值得信任,但是,他才虚十五岁而已,帮不上什么忙。
康熙数过来,算过去,也就虚岁十九的老十七可以用一用了。
没过几天,康熙便下了旨意,命老十七管理善扑营事务。
善扑,就是布库,就是摔跤。
康熙擒鳌拜,就是利用身边的布库少年们。后来,耍布库的这些人,单独组成了善扑营。
善扑营的待遇极好。
一般的八旗马甲兵,月俸四两银子。善扑营的人,起步就是每月三十两。
善扑营,不仅收入高,而且只从满洲八旗勋贵子弟里挑选人手。
管理善扑营后,老十七每月有了五百两银子的差遣收入,这就极大的缓解了他面临的财政危机。
以前的老十七,每年的收入也就是干巴巴的二百两年俸。皇族内部的迎来送往,又多如牛毛,他早就入不敷出了。
老十七的外祖父陈秉直,曾经担任封疆长达二十余年,积攒了不小的家业。
若不是,他舅舅陈希闵格外的疼外甥,经常私下拿银子接济老十七,老十七早就因为入不敷出的个人破产了。
只是,陈希闵的才干很一般,都进宫当差这么久了,也还是个四品的二等侍卫罢了。
实话实说,生母是汉女,没有母族撑腰的胤和老十六,才应该是最穷的两个皇子。
这日下值之后,胤在路上“巧遇”了老十二。
“十五弟,我这里人生地不熟,只能去你那里蹭酒喝了。”老十二显得很亲热。
胤毕竟和老十二合作过多次,人熟肯定是个宝。
最近几次宫里办的丧事,也都是由老十二出面操持,胤从旁协助。
更重要的是,老十二无心于大位,一直采取明哲保身的策略,这令胤很安心。
“十二哥,我回去后,也是一个人喝闷酒,你来陪我,求之不得啊!”
胤这么一说,老十二随即咧嘴一笑,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老十二比胤大七岁,至今为止,除了宫里的丧事之外,他几乎没有办过别的差事。
宫里又不可能月月死人,老十二绝大部分的时间,都窝在尚书房里,耗得身心俱疲。
老十七跟着胤出门一趟,回来不久,就得了管理善扑营的好差事。
别人很可能看不清楚其中的奥妙,老十二却猜得到,必是胤暗中相助。
所以呢,才有了今天的巧遇。
人在庙堂之上,可以和谁深交,只能和谁远离,既要看时局的变化,也要看个人的判断。
在老八明显失宠,距离大位越来越远的当下,老十二若想谋得一个正经的差事,找谁出面,都不如找胤帮忙。
老十七就是个鲜明的例子!
至于,马齐那个岳父,他担任中堂的时候,都没帮过老十二,更何况是下野了呢?
说实话,老十二早就对马齐死了心,没事的时候,绝不去富察家串门子。
可是,胤这里正准备开席之时,老十七突然不请自来。
既然来了,总不能赶他走吧,于是,胤亲自出院门,把老十七领进了膳厅里。
落座的时候,没等胤说话,老十二便抢先一步,坐到了主客的位置上。
老十七也不傻,跟着坐到了次客的位置。
兄弟们都很给面子的情况下,胤自然不可能居中而坐了,他索性坐到了下首位。
这么一来,大家就都不需要担心座次问题了。
兄弟三个喝得正好之时,康熙忽然领着魏珠来了。
康熙进门一看,兄弟三个喝得正酣,丑态百出。
胤没戴六合帽,老十七的前襟被酒液弄湿了一大片,老十二捋起袖子,像个市井泼皮。
康熙来得突然,门房根本没机会通禀。结果,三兄弟在君前,都露了丑。
“我饿了!”康熙站在门口,看了眼三个儿子,忽然说了这么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胤却心中有数,康熙这是想去热河上营的集镇,走走看看,吃吃喝喝了。
康熙的出行,安保是个大问题。
陪同的人数越多,越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可是,如果把老十二和老十七留在这里,万一走漏了消息,出了什么意外,胤的嫌疑就太大了!
“汗阿玛,不如这么着,臣儿们陪着您,一起去吃烤肉串?”胤毕竟伺候了康熙多年,他又是个泼皮无赖的性格,索性大着胆子的提了建议。
康熙只爱老二和老四,对老十二和老十七,就不怎么在乎了,他摇了摇头,说:“有你陪我即可。”
胤只得硬着头皮,叮嘱老十二、老十七:“酒菜管够,你们喝个尽兴,今晚就别走了。”
胤这么一说,让老十二和老十七的面子上,好看多了。
实际上,在侍卫们的重重包围之下,老十二和老十七,已经不可能离开别院了!
等胤跟着康熙出了门后,老十二举起酒盏,笑着说:“来,十七弟,今儿个,不醉不罢休!”
老十七心里有数,老十二和他一样,多少有点被康熙无视的失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