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六菜一汤，显然是因为胤来了，老四特意让人加的菜。
“十五弟，我肚子真饿了，就等你了。”老四热情的招呼着胤落座。
既然老四显得很随和，胤也没硬撑着讲礼数，便紧挨着他，很随意的坐下了。
老四不爱饮酒，却主动斟了两盏酒，他一杯，胤一杯。
“衙门里下晚衙后，今天的差事没办完的那些官员们，都得留下来接着办。直到，差事办完了，才能离衙。”老四举起酒盏，看似无心的说了户部衙门里的潜规则。
胤是个明白人，他赶紧凑盏过去，和老四轻轻的碰了个杯，笑着说：“四哥定的规矩，小弟自然也必须遵守。不过，小弟我不方便从宫里往外边拿铺盖，还要请四哥你帮忙了啊！”
见胤如此的知情识趣儿，老四不由微微一笑，说：“你就放心吧，等会我就让苏培盛去安排妥了。”
在京城的夜禁开始之后，即使有户部衙门的证明文书，沿途叫开几十道八旗兵把守的栅栏门，也绝对是件折腾人的烦心事。
为了怕麻烦，加班太晚的官员们，往往更愿意在衙门里囫囵对付一宿，干脆不回家了。
俗话说的好，感情深，一口扪。
胤仰起脖子，干了盏中酒，显得格外的豪爽。
反观老四呢，他仅仅用酒液沾湿了嘴唇，就放下了酒盏。
老四不喜欢喝酒，酒量也很不好，胤是早就知道的。
“呐，这麻辣肚丝味道很不错，你尝尝？”老四吃顺口了，索性主动替胤夹了一筷子肚丝。
胤丝毫也不介意老四的口水，夹起碟内的肚丝，就往嘴里塞。
一旁伺候着的苏培盛，窥见老四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不由心下一凛，十五爷是真懂老四的心思啊！
胤其实也瞅见了老四脸上的笑意，却故作不知的样子，继续埋头咀嚼着嘴里的肚丝。
不管怎么说，胤都是第一个正式投靠老四的弟弟，只要他自己不作大死，未来的重用绝对可期。
外界一直传言，老四这个人刻薄寡恩，六亲不认。
这种说法，也对，也不对。
别的且不说了，单单是老四登基后，最早入伙的老十三和老十六，所享受的超级待遇，就给了胤跟随老四干下去的足够信心。
但是，半道入伙的年羹尧和隆科多，肯定得不到老四的真心，而只能被利用了。
“四哥，您光看着我干嘛？您吃太少了，身子骨肯定熬不住，应该多吃点。”
吃的正香的时候，胤冷不丁的给老四也夹了一筷子红烧里脊。
老四望着碟内的红烧里脊，又看了看满嘴是油的胤，却啥也没说，夹起一筷子红烧里脊，就往嘴里塞。
近在咫尺的苏培盛，差点惊掉了下巴，连四福晋都不敢这么干啊！
我的小乖乖，也就是十五爷敢这么干了，换个人试试看？
在老四的亲自夹菜伺候下，胤吃得肚子圆滚，饱得一塌糊涂。
肚子虽然涨得难受，但是，胤心里明白，他在老四心目中的地位，又进了一层。
胤喝了不少酒，心里却门儿清，老四其实是亲情泛滥成灾了，把他当成了老十四那个亲弟弟。
别看老四在人前，永远都是一副唬人的棺材脸。实际上，他的内心深处，寂寞得要死，格外的渴望亲情和友情。
只可惜，老十四哪像个亲弟弟的样儿？
嘿嘿，白白便宜了胤啊！
憋得发闷的老四，也就只能把兄长之爱，一股脑的倾泻到了胤的身上。
毕竟，老四比胤大十三岁，若不是同父的兄弟，几乎算是两代人了。
实话说，老四不管怎么疼他，都没有任何风险。
第40章 掌上观纹
膳罢，坐在一起喝茶的时候，老四眯起两眼，淡淡的说：“你刚上任，还不太适应吧？”
胤心头一振，嘿嘿，变相的面试要开始了。
在大清的顶流天龙人圈内，若是站队正确，可以保住富贵不衰。若想被破格重用，还须拿出真本事。
胤轻轻的放下茶盏，拱手道：“方才肚内甚饿，没来得及和您说。我自作主张的画了个表格，正想请四哥您指点一二呢。”
说罢，胤从袖内拿出了户部官员欠款的明细表格册子，双手递到了老四的跟前。
老四满是狐疑的打开表格册子，定神一看，不禁楞住了。
在大清朝，正式行文的规矩，都是从右到左和从上到下。
而胤画的表格呢，却是人名和官职在左，汇总的欠款金额在右。
没办法，表格从右到左，胤自己看得实在是别扭之极。
如果是老大那个莽夫，肯定看不明白表格内的鬼画符。
然而，老四不同，他是朝廷公认的救火队员。
啃硬骨头差事的经验，老四排第二，众皇子之中，谁敢排第一？
尽管有些不太适应，但是，老四仔细的琢磨了一番之后，还是看懂了表格的内涵。
老四忽然抬起头，盯着胤，一本正经的夸道：“一目了然，如同掌上观纹，令人叹为观止。我以前竟然没有发现，你居然有此等厉害的本事？”
“四哥，小弟我就喜欢整天瞎琢磨，若是做错了，还请四哥您多多的教诲。”胤又不傻，肯定不敢居功自恃，故意把姿态放得格外之低。
在老四的跟前，越是谦逊有礼，越占便宜。
相反，越是居功自傲，越容易栽大跟头，年羹尧那个自大狂就是典型的例子。
老四深深的看了眼胤，说：“放心吧，是你的功劳，谁都夺不走。明儿的御门听政，我便把你的功绩，禀于汗阿玛知晓。”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胤还真不在乎康熙的重视。
理由其实很简单，康熙已经快把老十八宠到了天上去，胤总不能和亲弟弟争宠吧？
再说了，康熙就算是再宠胤，既不可能把皇位传给他，也不可能让他当副皇帝。
所谓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也就是嘴巴上说说而已，谁信谁傻！
“四哥，小弟我只想老老实实的帮您办差，不想出什么风头。”胤十分坦诚的说出了心里话，“您也是知道的，在宫里，除了您之外，没人瞧得起我和老十六。”
这确实是真真切切的大实话。
胤和老十六在宫里，都是背景板似的小阿哥，皇帝不疼，太子不友，只和老四交好。
老四死盯着胤的双眼，故意说：“你还很年轻，不知道汗阿玛的看重，有多重要？”
胤摇着头，说：“四哥，有您疼我和老十六，也就足够了！”
老四半晌没有说话，忽然，抬起右手，在胤的肩膀上了，用力的连拍了三下，“好弟弟，好弟弟啊！”
老话说的好，俯首甘为孺子牛，胤就是这种具有奉献精神的傻蛋！
胤只想埋头替老四办差，不想取悦于康熙。只此一点，就足以令老四动容了。
毕竟，如今的老四，自己还是太子胤的门下走狗呢。
“正好，‘百福’下了一只小崽儿，才半个月大。要不，你抱回去养着玩儿？”老四话刚出口，就后悔了。
百福和造化，是老四亲手养大的两只爱犬，一向爱若珍宝，视如己出。
胤心里有数，闷骚的老四，是出了名的爱狗人士。
“四哥，我住在宫里，实在是不方便养狗。万一，大半夜的，狂吠不止，岂不是自寻烦恼么？”胤把手一摊，故意叹息道，“再说了，君子不夺人所爱。别人不清楚，我还能不知道么，百福每天晚上，都睡在你的床脚。”
老四暗自松了口气，嘴上却说：“你可别后悔啊，百福的种，绝对错不了。”
胤暗觉好笑，老四自以为装得很像，实际上，话多，恰好说明了他的极难割舍。
老四还是少年的时候，是个典型的话唠，被康熙嫌弃的要死，曾多次当众指责老四。
从那以后，老四就成了闷嘴葫芦，无论走到哪里都板着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债主模样。
胤在老四这里喝饱了茶，歇够了脚，看看时辰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下晚衙的云板，已经敲响了很久，天色已经擦黑。
可是，整个清档房的院子里，依旧静悄悄的，完全听不到大队人马下衙的嘈杂脚步声。
胤端起茶盏，不由莞尔一笑，人的名，树的影，老四那六亲不认的恶名，震慑效果出奇的好。
实话说，作为老官僚的胤而言，老四的做法，确实有些刻薄了，难怪他的名声一直不好。
不过，老四一再强调的当日事当日毕，恰好符合现代政务处理的基本原则。
朝廷养官，就是为了办事顺畅。
只可惜，六部衙门的官员们，哪有替草民服务的高觉悟？
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以及吃拿卡要的恶劣作风，在康熙所谓宽仁的纵容之下，早就积重难返了。
作为户部的帮办阿哥，胤名义上，算是老四之下的第一副职。
实际上，由于户部的特殊重要性，其六位堂官都简在帝心。通俗的说，没有康熙的点头，谁都别想动他们半根寒毛。
在户部，老四不走，大家都不敢先走，胤自不例外。
等到天色全黑透了，乌林进来禀报说，爷，四爷那边下衙了。
胤点点头，随即起身出门，在户部的大门口，与老四汇合一处。
老四毕竟是管理户部的实权贝勒，胤和他一起出门回宅，也就避免了夜禁的诸多限制和烦恼。
都这么晚了，胤肯定不可能去外城的抄手胡同，只能跟着老四一起去了他的贝勒府。
在贝勒府里外院，老四专门拨了一座客院，留给胤专用。
和老四分手后，胤刚走进院门，却见春姬带着小丫头，早就提了灯笼等在院门前。
嘿嘿，谁说老四刻薄寡恩了？
这不，老四担心胤晚上寂寞无聊了，特意命人，去抄手胡同把春姬接来伺候着了。
第41章 麻烦来了
夜禁的内城之中，即使是权势滔天的达官贵人们，娱乐项目也是异常贫瘠的状态。
没办法，不许随便上街找乐子消遣，大家除了窝在宅内看戏听曲之外，就只能熄灯造人了。
“爷，您回来了？”春姬笑吟吟的蹲身行礼，窈窕婀娜的身姿，在朦胧的灯笼光下，划出了一道惊心动魄的完美曲线。
胤走到春姬的身前，亲手扶起了她，并拉住了她的小手，温柔的说：“你走路不方便，以后就在屋前迎我即可。”
春姬长得极标致，身段也是黄金分割的完美曲线，个头也不矮。美中不足的是，她从小裹了脚，走路真不方便。
朦胧的烛光下，穿着红绣鞋的三寸金莲，被架于肩头，确实摇曳生姿，美不胜收。
实际上，春姬双脚的大拇指和二趾，已经骨折式残疾了。
“爷，奴婢还是想到院门前迎您回来。”春姬的语气很绵软，意思却很坚决。
胤略微一想，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情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