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新的药物中多了两瓶利福平,一百片的,虽然还不足四联用药,但比起单单服用异烟肼效果自是要好很多,还能在一定程度上防止抗药性。宋言也从玉霜那边知晓了一些洛天璇的情况,每日都能感觉到好转可总是无法痊愈,病灶仿佛扎根在洛天璇身子里,无法拔除。这种情况宋言也无能为力,肺痨本就是一种较为难缠的病症,治疗周期较长。
初六,大晴天。
对于已经连续多日降雨的宁平来说,算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砰!
砰!砰!砰!
院子里,宋言出拳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沉,拳峰上绽开的拳风也越来越响。
这是太祖长拳,据说是赵国太祖创立的拳法,最适合军阵演武,招数简单只有直拳,冲拳,劈拳,勾拳几手,但刚猛霸道,配上强悍的体魄和内力,破坏力亦是不容小觑。
中原武林最基本的招数,是个武者都会的那种。
大概也是之前跟随张龙赵虎习武,让小姨子觉得过于复杂的招数不适合他这个姐夫,毕竟学了那么多时日,也就学会了双指贯目,黑虎掏心和撩阴神腿三招。
于洛天衣来看,长拳这种或许更适合宋言。
宋言面前,一株碗口粗细的大树正剧烈的摇晃,树皮龟裂,树叶哗啦啦的坠落。
身后,顾半夏坐在台阶上,双手支撑着下巴,笑吟吟的看着自家姑爷。
陡然间又是一拳砸向树干。
咔嚓。
一声脆响,碗口粗细的树干居然被砸出一个清晰的拳印,丝丝龟裂如蛛网扩散。
宋言收势长出一口气,神色逐渐恢复平静,再看树干上留下的印记,这一拳若是砸在宋震另一条腿上,当是能将那条腿也给打折了。
顾半夏端来了水盆,洗了把脸便觉浑身舒泰。
“按照姑爷的交代,三十二家铺面全都已经安排人盯着了。”
三十二家铺子,名义上是宋言的嫁妆,只是这些铺面别想给宋言带来任何收益,怕是每年还要倒贴进去不少钱。
从这些时日盯梢的情况来看,这些铺面的客流量其实都不差,无论怎样也不至于沦落到亏钱的地步。所以,店铺很大一部分收益当是被某个人侵吞了。
而这个人,定然是杨氏。
毕竟这些店铺的掌柜,几乎全都是杨家的远亲。
宋言并没有冒然去做什么,这不是短时间能解决的问题,便是明知道这些人做了假账也毫无用处,对于这些专业的掌柜来说,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将假账做的天衣无缝,让你挑不出任何毛病。
当然他也不会去做这个冤大头,这件事情他自有安排,只是……需要时间。
收拾干净之后,便和顾半夏一起出了门,洛府门口还停着两辆马车。
明日就是七月初七了。
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七夕算是颇为重要的节日。
每到七夕,往往是要举办诗会的,几乎已成定例,那些文人才子对此最是追捧,若是能在诗会上写下一首好诗,一首好词,或许就能勾搭……呸,是俘获某家小姐的芳心。
便是没有被姑娘小姐相中,被某个贵妇人相中也是不错的。
什么叫风流才子,这便是风流才子了。
宋言对这些事情并无太大兴趣,毕竟脑子里装着中华上下两千年所有知名的诗词文章,放在这个世界简直就是降维打击,丢一首鹊桥仙下去,怕是这宁国的文人士子从此以后就不用再写什么七夕词了。
不过,在刚进入洛府的时候洛玉衡便对他说过,要带着他一起参加七夕会。大约也是想让他见见世面,不至于孤陋寡闻,虽然洛玉衡并未明说,这个岳母还是非常照顾他的颜面的,在洛玉衡看来宋言被囚禁十年,性格恐怕都已扭曲,时不时的脑疾便是证据。
若是能多见见这世间繁华,多结交一些友人,许是脑疾有所帮助。
洛府大门外早已备好了马车,洛天枢与洛天权正在后面一辆,看到宋言出现便招了招手,示意宋言和他们同乘。正在此时,前面一辆马车的帘子也刚好掀开,却是洛玉衡从里面探出来一个脑袋,看到宋言立马喜滋滋的:“言儿过来,陪着娘。”
虽有些不合礼法,但洛玉衡显然不在乎这些。
后面洛天枢,洛天权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神中的无奈。
自从姐夫入了洛家门,他们兄弟两个却是不受宠了,倒也乐得清闲,毕竟自家母亲那个性格他们最是清楚不过,缠人的时候也是颇让人头疼。
……
就在洛府这边准备出发的时候,另一边,宋国公府,一辆马车也缓缓从后门驶离。
车内铺着厚厚的兽皮软垫,软垫上坐着一人。一条胳膊被吊了起来,缠绕着白布,一条腿也被夹板固定,看起来颇为狼狈。
却是宋震。
短短时日原本高大壮硕的宋震,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眼眶深深凹陷。伤并没有好,现如今还不足十日,些微的震颤便能让他感觉胳膊和右腿阵阵剧痛。
他本应躺在床上好好休养,然而,有些事情他想亲自去做。
经历过上一次的打击,宋震许是成长了不少,他的面色看起来异常平静,唯有手指,不断摩挲着一枚玉佩。
那玉佩,碧绿青翠,一面梅花。
却是和之前交还宋言的玉佩一般无二。
断腿断臂,此仇不报,何以为人?
第53章 丈母娘要造反?
刚入得马车,便觉一阵香风袭来。
是小姨子身上自然的体香。
是洛玉衡腰间悬挂的香囊。
是顾半夏成熟的芬芳。
马车内,莺莺燕燕。
洛天璇身患染疾,七夕会这种场合自是去不得的,洛天阳倒是嚷嚷着想去,但被洛玉衡惩罚,要在这两日背出一篇论语,看洛天阳那绝望的表情便知背诵一篇论语对他压力,比倒立饮三斤粪水还要大。
洛青衣,洛彩衣也想去,又被洛玉衡关在家中,不知是何人着实无聊,居然将鸡和兔子关在同一个笼子里数脑袋,数爪子玩儿,两个小丫头要在母亲回来之前,算出来坤有几何,兔有几何。
洛玉衡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前些时日从顾半夏那里抢走的胸衣自是穿上,本就玲珑婀娜的身段,愈发显得……嗯,自信,张扬。
顾半夏亦是如此,不仅只是胸衣便是曾经表示死都不穿的丝袜也套在了腿上,丰腴的双腿显得圆润纤长。
女人嘛,都是爱美的。
便是洛天衣亦是如此,今日见着小姨子,宋言总算是明白比蒸饼再小一点究竟是什么概念。
马车吱呀吱呀的摇晃,车帘卷了起来,外面杨柳微摆,伊洛河的水花一浪一浪拍打着岸边,洛天衣坐于对面,发丝随风轻拂便不免飘飞起来,发梢扫过脸颊,痒痒的。
偶尔风大了一点,便会撩起裙裾,裙摆下原本轻轻摇动的小腿和小脚丫便缩了回去。
轻松惬意中,却也散着淡淡旖旎。
“言儿。”
洛玉衡的声音,将旖旎的氛围打破了。
抬眸望去,洛玉衡的面色稍显郑重,入了洛府这许多时日,还是第一次在洛玉衡脸上看到这般表情。
“娘亲有事?”
“前些时日,那白糖你可还能做出来?”
宋言微微有些诧异:“可以。”
糖是奢侈品,在这个年代。
唯有皇室成员,勋贵人家,或者是豪绅富商才有资格和财力享用,价格昂贵,很多平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晓糖是什么滋味。
这时候的糖,多是饴糖。便是以米,大麦,小麦,粟等谷物经过发酵糖化制作成而成,色泽棕黄,因为技术方面的原因,会有一定程度的酸涩,和微苦。
糖中还会夹杂一些残渣,口感并不算好。
当初白糖做出来之后,宋言有将糖块送给几个小叔子,小姨子,当然,洛玉衡这个丈母娘也不会落下。白如雪,纯甜,没有半点杂味,便是洛玉衡这个长公主也是第一次品尝,味道当真不错。
后听说宋言将其他糖块全部砸成碎屑,还颇感惋惜,女婿这脑疾必须尽快治好才行。
当然对于洛玉衡来说,她看到的自然不仅仅只是口腹之欲,更是其中蕴含的价值。她很担心,这只是女婿脑疾发作时的杰作,一旦恢复正常便会将其遗忘,现在听闻还能做面色一喜:“难度怎样?成本如何?”
“技术方面难度不大,稍加培训即可生产,至于成本,可能需要做几个特殊的陶器。”
黄泥水淋糖法最早记载于明代《天工开物》,算是古代制糖技术的重要突破,其中最重要的道具便是瓦溜,一种上宽下尖的陶制容器,剩下的便是高岭土以及锅底灰,或是竹炭。
洛玉衡面上喜色更甚,檀口微张,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有些迟疑。
宋言笑笑:“洛家也有经商?”
“自是有的,洛家名下有商队三支,大小商铺一百多家。”
“娘若是想做糖的生意,回头找一些信得过的人,我将技术传给他们。”宋言如此说着,于他而言这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手段,脑中比这更能赚钱的技术,不知有多少。
洛玉衡对他很好,便是回报一些东西,宋言也不甚在意。
更何况,这也算自家生意了。
“如此甚好,娘不会少了言儿那份,制糖的工人,用具,销售的店铺,商队,全由娘来,到时分你三成利。”洛玉衡喜滋滋的说着,嘴唇翕动,掰着手指,已经开始计算究竟能赚多少钱了,可惜她的计算水平颇为有限,算了一会儿便觉头晕脑胀,只知那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数字。
那模样,甚至让宋言觉得有点可爱。
三成利,其实已经是一个非常夸张的比例了。
毕竟,这是古代,是封建社会。
没有什么知识产权。
若是宋言没什么背景,单独来做这一份生意,最大的可能是在某个晚上忽然暴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相较其他,洛玉衡宁皇亲妹妹,皇室宗亲的身份,才是最大的投资。
心中不由感叹,那些小说短剧中的男主攀上王爷,皇族的关系,然后还敢张口七成利润,八成利润的,大都是嫌命太长了。就算真给你,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被人当肥羊宰了。
“三成太多,一成足矣……”
“不用,这是你应得的,有我在,你拿这三成谁也别想说什么。”
“现在宁国饴糖价格如何,应该没多少人吃的起吧?”宋言有些好奇。
“三十钱一两。”
宁国对于钱的称呼很奇怪。
主要货币有两种,白银、铜钱。
一般说多少多少钱,那便是多少铜板,譬如三十钱,那便是三十个铜板。
如果说在钱后面加上银子两个字,意义又不一样,如一钱银子,便是一两银子的十分之一,一百个铜板。
三十钱一两,是一两,这价格很贵了,虽然没到平民百姓买不起的程度,但很显然对平民百姓来说,这么多铜板买粮食不好吗?够吃好几天了!
“准备卖多少钱。”
“三百钱。”
好黑!
奸商!
十倍利润啊。
“贵一点其实无所谓,反正糖本就只有达官贵人才能吃的起,而这些人,是不在乎价格的。”
“他们在意的是与众不同,他们要求的是别人没有的我有,别人有的我的档次更高,只要能满足这点,莫说三百钱,便是三贯钱也照样有人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