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人马入城,刘备也策马踏入南陵。
“启禀主公,黄盖负隅顽抗,宁已将其斩首!”
甘宁迎上前来,高举着黄盖的人头请功。
黄盖本乃成名已久的老将,刘备对其原本是心存几分敬意,有意留其一条性命。
然黄盖拿满城百姓做挡箭牌,这等下作的手段,却令刘备对其唯剩厌恶。
眼见黄盖被杀,刘备哈哈一笑,翻身下马将甘宁扶起。
“兴霸,攻破南陵城,首功非你莫属。”
“今日庆功宴上,吾定要与你喝个痛快!”
刘备拍着甘宁肩膀,大笑着赞叹。
甘宁亦豪然大笑。
身后的天际尽头,朝霞东升,照亮了城头上徐徐升起的“刘”字旗。
…
下游百里外,濡须口对岸,赭圻塞。
一百余艘战船,载着近万名江东士卒,从南陵一线退至了这座江防要塞。
此城乃是秣陵上游,最后一道江防要塞,过此城向东将畅通无阻,直抵秣陵城下。
而此城对岸的濡须口,便为濡须水入江所在,沿濡须水北上经巢湖,则可通合肥,乃至寿春。
在上游铁索阵被破后,周瑜只得将手中所有兵马,尽皆退守至了此城,以期作为阻挡刘军的最后一道防线。
身在秣陵的孙权,在得知了铁索阵被破,黄盖被困南陵的消息后,自然是大为震惊,连夜从秣陵赶到了赭圻城。
“你是说,那刘备不消一兵一卒,竟然区区几条火船,就破了你的铁索拦江阵?”
昏暗的府堂内,孙权一见面就激动的冲着周瑜质问。
在他看来,那铁索阵无懈可击,当年既然在夏口能挡住他的水军,现下在南陵自然也能挡住刘备战船。
可这同样的计策,在刘备那里就发挥了奇效,到了他江东军手中,怎么就不灵了呢?
面对孙权质问,周瑜不语,只是默默点头。
孙权是肝火上升,继续质问道:
“既然火攻能破铁索阵,当初我军奔袭巴丘,在夏口为刘备铁索所阻,公瑾你为何不用火攻破之?”
周瑜叹了口气,默默说道:
“想用火攻破铁索阵,必须得有上游顺流之便,方能将火船牢牢贴在铁索上,我军当时处于下游,若贸然用火攻,非但烧不断铁索,火船反有可能烧了我们自己的战船。”
孙权恍然大悟。
一旁张昭,眼珠转了几转,急问道:
“公瑾,如此说来,你是知这铁索阵可以火攻破之的软肋。”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冒险用此计来阻挡刘备,难道你就不怕那萧和亦知此计破绽不成?”
孙权心头一震,猛然看向了周瑜。
周瑜咽了口唾沫,一时不知如何来解释。
“我军兵力太少,公瑾也是别无选择,只能冒险一试,赌那萧和想不出此计破绽。”
“只可惜,唉…”
鲁肃还是最懂周瑜,说到最后时,不禁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周瑜默不作声,默认了鲁肃所说。
孙权拳头不由握紧,眼中顿生怨意,责怪道:
“公瑾啊公瑾,此计是那萧和所创,他怎么可能不知此计破绽,你明知如此怎么还要冒这个险?”
“现下可好,计策败了不说,黄老将军和我五千宝贵的士卒还被困在了南陵!”
“你倒说说,现下当如何是好?”
孙权是一改先前时的尊重,对周瑜是换了一副嘴脸。
没办法啊,谁让他现下手里就那么丁人马,周瑜一场仗下来又折了五千。
他肉痛啊…
周瑜如芒在背,眼神中同样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愧疚。
轻咳几声后,周瑜佯作淡定道:
“公覆老将军经久战阵,南陵城虽不比柴桑,却亦可称得上一座坚城,他未必不能坚守上数月。”
“若是他能撑到山越出降,我们编练出一支新军,瑜自有信心率军西进,将公覆老将军和那五千将士救。”
话未说完
一卒高举帛书,匆匆闯入。
“启禀主公都督,上游细作急报!”
“刘备于两日前攻破南陵,黄老将军与贺将军皆为叛贼甘宁所杀,我五千将士全军覆没。”
“南陵城已为刘备所占!”
周瑜心口骤然一痛,捂着心口摇摇晃晃倒退两步,靠在了鲁肃的身上。
孙权则是目瞪口呆,一屁股跌坐了下来。
第151章 焉能为求苟活降曹?周瑜:我宁愿降刘备,也绝不降曹!
“不可能,黄老将军经久沙场,手中好歹有五千精兵,怎么可能短短三日便失了南陵?”
“这不可能,不可能”
周瑜方寸大乱,顾不得心头绞痛,推开了鲁肃的搀扶,跌跌撞撞冲过去,从士卒手中夺过了急报。
当他手忙脚乱打开帛书,颤巍巍的捧着急看数眼后,整个人如坠冰渊,冻结在了原地。
恍惚震愕中的孙权,蓦的也反应过来,腾的跳了起来,冲上前去从周瑜手中,抢过了那道帛书。
看过几眼后,孙权和周瑜一样,也僵硬在了原地。
主臣二人仿若被抽离了魂落,陷入了失神恍惚状态。
孙权手中帛书,则脱手飘落。
左右鲁肃,张昭等人,急是捡了起来,纷纷上前围看。
南陵失陷,黄盖被斩,五千兵马全军覆没…
那一个个残酷的字眼,如一道道晴天霹雳,劈在了江东众人头顶。
短暂的死寂后,大帐内炸开了锅,陷入一片惊恐失措之中。
“黄老将军可是三老将中,仅存的一个,他竟然也死在了刘备刀下?”
“甘宁那锦帆贼,在咱们江东军中时不是平平无奇么,怎的到了刘备麾下,竟如此了得?”
“关键是我军不过一万五千余人,现下一役就折了五千,这不是雪上加霜么。”
“刘备看来是挡不住了,这可该如何是好…”
各种悲观惊恐的议论声,在帐中是此起彼伏,恐怖的气息疯狂弥漫。
“公瑾,我的周都督啊,你可是向我保证过,一定能挡住大耳贼!”
“你告诉我,现下我们该怎么办?”
木然中的孙权终于是爆发,激动亢怒的冲着周瑜厉声质问。
周瑜被震醒,却咬了咬牙,拱手道:
“瑜从未曾向主公保证,必能挡住刘备的兵锋,瑜只是说拼得这条性命,也要为孙氏的基业死战到底!”
孙权语塞,满腹的怨言被周瑜堵了回去,竟是无法出口。
人家说的是事实啊。
当初你请人家重新出山时,人家确实是说了,会以死报答孙策,为孙家效死尽忠。
可人家从未拍着胸膛承诺过,一定就能给你挡住刘备,保住你的江东基业。
周瑜话锋一转,接着又道:
“至于主公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到了这般地步,我们只能将所有兵力,皆收缩至秣陵,依托于秣陵坚固的城防,以丹阳,吴和会稽三郡为后盾,死守秣陵。”
“只要能坚守到山越新军编练完毕,我们便有守住江东,逼退刘备的机会。”
孙权不作声,眼中却明显流转着不信任。
我一次次的信任你,一次次的给你机会,你却用一次次惨败报答我的信任,一直败到被刘备杀到了家门口。
现在你让我再退守秣陵,我怎么信你?
万一守不住怎么办?
秣陵若失,江东必人心瓦解,我孙家的基业就完蛋了!
“主公啊,从夏口到南陵,我们败了多少仗,无论进攻也好,防守也罢,哪一次打赢过刘备?”
“退守秣陵,吾以为依旧是凶多吉少,万不可行啊!”
张昭看出了孙权的态度,果断站了出来反对周瑜。
此时周瑜再吃败仗,黄盖这个主战派也陨命,他腰板显然又挺直了几分。
“子布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困守秣陵只能是死路一条,若城池一破,吾岂非要死无葬身之地?”
孙权连连称是,急问道:
“那依子布之见,吾当如何是好?”
张昭深吸一口气,拱手道:
“主公,大势已去,凭我们现有实力,已抵挡不住刘备,也守不住江东。”
“布还是那句话,归顺朝廷,归顺曹公吧。”
“唯有如此,主公和孙氏一族方能保全,江东方能免遭战火荼毒,生灵涂炭呀。”
张昭旧事重提,再劝他降曹。
周瑜脸色陡然一变,如打了鸡血一般,急道:
“张子布,你怎的死性不改,还要劝主公降曹?”
“主公乃文台公之子,江东之主,焉能为求苟活,向曹贼”
砰!
孙权猛然一拍案几,打断了周瑜的慷慨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