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武士棱还真没立过啥不得了的功劳,但武士是李渊心腹,武家子弟跟着起义,便也都是起义元从。
想当初李渊起兵之初,三万元从,全都泛授宣惠尉绥德尉的正、从七品散职,而如武家这样地方豪强子弟效力军中支持的,更是泛授朝散大夫这样的五品散职。
几个月时间,从太原到长安,
武士棱也就跟着搞搞后勤,然后论功行赏,他就得了个县公爵位和司农少卿的四品官,
相比起来,李逸现在这县伯、九转勋,从六品职事,正七品的散职,那都算的上是一步一个脚印,实实在在挣得的了。
老武直接手抓箸头春吃了起来,十分豪迈。
这道箸头春,其实就是烤鹌鹑,不过烤的颜色金黄,外焦里嫩。
老武抿口酒,嚼几口鹌鹑,美滴很。
“你这个柿子烧,莫非真是用柿子酿的?”
“确实是用柿子为主料酿成的,这酒新酿成,若是放到窑洞或地窖里保存,三年以上口感更佳。”
“想不到你不仅文能做三字经,写瘦筋体,这武还能随营打仗,献策败敌,又能做腐竹、酿柿子烧,人才啊。”老武打量着李逸,“我都想不明白,京兆杜氏居然还会那样待你,他们真是高高在上太久了,”
李逸端起酒抿了一口,
看来他跟十娘的这特别的婚事,也终于是让满长安皆知了,
老武也替他打抱不平,不过估计老武这样的平时可能也遭受过杜氏这些名门的歧视,毕竟在那些名门眼里,并州文水武氏,那不过是北方边地的小豪强,
如今虽发达了,一门三公,那也仍是暴发户罢了。
李逸如今,还真就跟老武他们家一样,在底层人看来,那是一朝得势的新贵,可在那些门阀眼里,你们就是暴发户而已。
管你县公还是县伯,人家照样瞧不起你。
“我是你这个年纪,宁可不娶,也不去贴他们,还花二百万钱,可真金贵呢,这咱得买多少顷地,盖多少大房子,买多少牛马,
就是纳妾买婢,都能买一百个。”
李逸看他杯里酒没了,赶紧又给他倒满,
“武公,晚辈敬你,”
“喝,”老武也是洒脱,烤鹌鹑吃完,又捞起遍地锦装鳖开啃,这玩意其实就是清炖甲鱼,但做也来味道确实好,估计那汤有讲究。
一老一少,
你一杯我一杯,
老武不知柿子烧的威力,数杯下去,醉了。
摆摆手,趴着睡着了。
李逸举着酒杯,倒一时有点寂寞如雪,他喝了半天,其实也就喝了一小杯。
这时,
皇帝李渊高兴的哈哈大笑,正手搭着李密肩膀喝酒呢,
喝高兴的皇帝招手,
于是便有官员拿出一个锦盒。
“陛下有旨!”
皇帝赐封李密为光禄卿、上柱国、邢国公,李密长安旧宅仍赐还给他。
“吾二人同饮此酒,以明同心,弟来投长安,朕深感之,推赤心于弟,愿为弟做媒,将阿舅之女独孤氏许之。”
李密笑的有些勉强,
皇帝给他的封赏,很不如他意,原以为起码也得拜个尚书吧,结果仅是个光禄卿。
这虽位列从三品,却是没什么职权的闲职。
可当着皇帝的面,在今天这宫宴上,也无法发作,只能很僵硬的笑着。
跟随李密前来投唐的王伯当,是他忠心耿耿的心腹,却被李渊赐封为正三品的左武卫大将军,
李密另一个心腹,元帅府司兵参军兼记室贾闰甫,原本也是张须陀麾下,其父更是张须陀副手贾务本,被李渊封为熊州别驾。
记室许敬宗,礼部侍郎许善心之子,,童山之战后弃宇文士及降李密,如今又归唐,授涟州别驾。
封赏名单很长,
不过却没听到魏征的名字,他正奇怪,魏征倒是主动来找他。
“无逸?”
李逸疑惑的打量着他。
“不认得我了,六年来我可没啥变化,倒是你小子变化挺大,我差点没认出来。”
李逸眨巴眼睛,确实不认识。
“六年前,河北赵郡,滹沱河畔,鼓城,紫云观,广亮道人和他的徒弟玄成、玄济,”
李逸脑中突然闪过一些相关信息。
“你是玄成师兄?”
“哈哈哈,你小子,还真以为你是富贵了就忘了师兄呢。不过我也早还俗了,如今恢复俗家姓名魏征。”
魏征主动的在他旁边盘腿坐下,
吸溜下鼻子,
“好香的酒,”
他直接抄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迫不及待的就品尝起来,对于那精美的酒瓶,却并没太在意。
李逸没想到魏征居然还是他的故人。
这事说来话长,
六年前,河上游发泥石流,发了大灾,百姓背井离乡逃难,无极观李老道带上了十岁的无逸也开始云游四方。
他们从关中到河东,再翻越太行到了河北。
赵郡鼓城滹沱河有处河口,被称为紫河口,据说这里有座汉京观,曾埋葬着十万黄巾军的尸骸。
后来开皇年间从定州来了个道士广亮,四处募捐,收敛白骨,在旧京观遗址上建了个道观,紫云观。
广亮道人后来在这招收徒弟,
家在附近的魏征,父亲也曾为官,但他属于父亲的老来得子,年少时父亲就病故,魏征喜欢读书,却不会经营,结果很快日子过不下去,
那时朝廷课役繁重,魏征为了逃避赋役,干脆就跑到紫云观做了道士,道号玄成。
六年前,李老道带着李逸从河东云游到此,在紫云观停留了一顿时间。
李老道和广亮道人相处的挺好,而少年无逸则也跟玄成相处不错,玄成还教李逸读书,两人以师兄弟相称。
半年后,李老道带着无逸继续云游天下,就此别过。
不料六年后再重逢,
玄成道士,成了李密的行军记室,而无逸道童,居然成了大唐的浅水县开国伯、检校宫苑副使。
“好酒,”
魏征捋须,“今日在春明门大街上,就看到你,当时就觉得有些眼熟,但没认出来。”
李逸看着魏征,记得无逸认识他时,他已经三十三岁了,结果现在转眼六年过去了。
“师兄既还俗,可娶妻生子?”
魏征端着酒杯,“这天下动乱,哪又顾的上娶妻。”
哦,原来还是个老光棍。
三十九岁了,真正的大龄剩男了。
“当初你们走后没多久,我也就离开了紫云观,武阳郡丞元宝藏聘我为典书记,后来元宝藏归附瓦岗,我又被李密征为记室,这几年东奔西走,可惜一事无成。”
“无逸,你跟我讲讲,怎么就突然成了浅水县伯爵,还有,你师傅李真人呢,你怎么也还俗了?”
“哎,我跟我师傅是今年夏初回到关中的,结果刚回到无极观没几天,遇暴雨垮崖,窑洞塌了,师傅没了,朝廷清查没度牒的僧道,我只能还俗。”
两个聊到宫宴结束,都还没尽兴。
“师兄来了长安,住哪?”
“我还等朝廷安排呢,”
“那干脆先到我那住,我住平康坊,宅子也有八亩,房间也多,咱们师兄弟见面,可得好好聊聊。”
“行。”魏征其实也挺闷的,在李密那也不得重用,这来了长安,结果好多人都封赏了官职,他却没有。
第151章 为魏征指路
李逸带着魏征走进东市的一间煎店,
“王娘子,来两份煎,”
铺子里一个年轻妇人正在忙碌着,衣袖用绳索缚定挂在脖颈间,露出两支素手。
“啊,李郎来了,快坐。”
王娘子笑着过来,赶紧给他们的桌凳擦了一遍,接着又给两人一人端了碗浆水。
魏征打量着这个妇人,可能二十岁左右,长的有些姿色,干活很麻利。等王氏走了,他笑问李逸,“听说你娶了京兆杜氏千金,怎么跟东市店的妇人关系也不一般呢?”
“常来,便熟了,不过倒没别的关系,前段时间我随军泾州,后来在泾州城里一个店吃煎,店家王麻子见我是长安来的,委托我个事,说有个女儿嫁到长安三年了,随夫在东市开了个煎店,但战前就很久没有音信了,
于是委托我带些东西来,看看女儿女婿情况,最好是能寄封家书回去。”
李逸端起浆水喝了口,味道不错。
“我回长安后,便按着地址寻来,结果发现王娘子的丈夫病重,家里借了不少钱,店也被抵了出去,自顾不暇呢,”
“然后呢?”魏征笑问。
“我就帮了点忙,”
对李逸来说,王氏遇到的难题,于他只是小问题,他借给王氏一笔钱,一切问题迎刃而解,先还清了债务,拿回了店铺。
丈夫呢也可继续买药医治,婆婆在家照顾儿子,王氏则专心在店里做生意赚钱。
王氏以前在泾州就跟着父亲王麻子煎,煎手艺很好,人长的也不错,西北边地来的,也较彪悍,这性子倒反而是很让人喜欢,生意很好,
李逸来东市时,也挺喜欢来这里坐一坐的,帮着赶跑了几伙想来占便宜的地痞闲汉,东市人也知道王娘子后面有位贵人,一般不敢来招惹。
“你那个柿子烧,拿出来咱再喝两杯。”魏征好酒,自己也酿酒,甚至还改进了祖传酿酒方子,酿出的酒也很不错。
李逸摸出酒瓶,一人倒了一杯。
他打量着魏征,
今年三十九岁,看着像是四十五往上了,一脸皱纹,甚至有些白头发,人比较高、瘦,留着山羊胡子,更显老气。
身上一件麻布的夹袄,显得有些旧。
挺落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