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让夏道生去顶,而是交给他处置。您要知道他也是那年轻气盛之人呐,只要他干的合理合法,到时即便朝堂压力下来了,您这边也好说了,不至于叫人指摘您不给太师、不给侯大人面子,更何况您不是与侯家私交一向不错嘛,也不好堂而皇之的杀他家子侄。”
“妈的,你们这些读书人真脏啊。”
第114章 杀了先!
这夏林人刚到码头,这脚还没踏上土地呢,就听到了一个让他怒发冲冠的消息。
鹅湖书院学子董示在洪都府遭人刺伤医治无效去世,并且让他速去洪都府一趟。
当时那一下夏林都没带停的,转身就上了船直奔向了洪都府,一路上他顶着风架着雨一刻都不带停歇,原本三天的路程他两天就抵达了。
顶着个大黑眼眶的夏林落地之后直接就奔向了老郭的州府衙门。
这会儿老郭也急得团团转,外头那些个学生是越闹越凶,这七天他的日子是极难过,一来是恨自己没法子像以前一样快意恩仇,二来便是这个事好死不死卡在了皇帝南巡前一个月发生。
正在他坐立难安的时候,夏林直接冲进了州府衙门,来到了他面前:“郭爹,什么个意思?当街杀人的事儿,你还得等着我来处置?我的学生白死了?”
看到他一路风尘仆仆的样子,老郭竟算是长出了一口气,坐在那摇了摇头,但还没等他开口,夏林眉头一挑便说道:“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让你不好下手?”
老郭抬头看了一眼夏林,然后长叹一声:“人在朝堂,倒也身不由己了。”
“行,你办不了,我来办。”
夏林在过来的路上就大概把前因后果思索了一阵,他左思右想后得出一个结论,这种板上钉钉的事如果非要等他去处置,那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个事老郭不好亲自动手。
“凶手的父亲是礼部侍郎,又是豳州侯家的人,还是那当朝冯太师的干孙……我……”
“行了,知道你为难。你就说这人该杀不该杀就完了。”
“该杀,那自然是该杀。斩立决的事,都无需刑部复核,直接杀了都无事。”
“行。”
夏林直接转身往外走:“郭爹,敢不敢玩把大的?”
“你说。”
夏林揉了揉鼻子:“如果我们再拖一阵,等到那头的人来了,他会如何。”
“死肯定是死不掉了,多半是以失心疯之名判个徒刑,然后再赔上一些钱。”
夏林点了点头:“开公堂,公审他!”
“公审?”老郭一愣,略微咀嚼片刻,突然大腿一拍嘿嘿一乐:“唉!你小子,怎么这般阴险!”
“郭爹,这叫阴险么?”夏林眯起眼睛:“我不过就是为求个公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咱们得速战速决,你肯定不能主审了,那就是我来。择日不如撞日,现在立刻审,明天午时三刻给他砍了。”
“我看行。”
夏林在郭爹这边洗了个澡换了身官服,接着便安排人上街开始敲锣打鼓。
“今日于城东校场公审杀人犯侯长敬!”
“哐哐”
“今日于城东校场公审杀人犯侯长敬!”
锣声震荡,城里的人纷纷探出头来看这个热闹,这件事本身就闹得很大,那些学子天天三班倒搁那喊话,这一声锣响之后那前往校场的人密密麻麻,不消片刻整个城东校场就已经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夏林这会儿正坐在台前,一身县令官服,面前摆放着一本崭新的大魏律,衙役持着水火棍分列两端。
前来观看的百姓看到夏林之后纷纷窃窃私语起来,就好奇说这事儿怎么会让一个县令来审,但这里不少人可是认识夏林的,就算不认识也有一个脸熟。
“这是那浮梁县令夏道生!被杀的那个学子就是他治下的人。”
“啊!我知道了,他就是那个与蛮女私定终身的县令,杀了草原蛮王还夺了七十里失地回来的那个。”
“对对对,就是他。”
“可真是年少啊,我家儿子若有这般成就,让我夫妇早死十年都值了。”
“十年?你家九族全灭都没这个福分。”
随着下头的讨论越来越激烈,夏林一手惊堂木拍在了桌子上,旁边的传令兵扯着大嗓门喊道:“肃静!”
校场周围得有一两万人,瞬间便已经是鸦雀无声,就算是呼吸咳嗽都强行憋着。
这会儿是个小雨天气,淅沥沥的夹杂着冷风,倒是让这校场上多了几分肃杀之气,夏林端坐于大伞之下,朗声说道:“传,犯人上堂!”
旁边那超大嗓门的传令兵立刻喊道:“传!犯人上堂!”
很快那带着镣铐身穿囚服的侯长敬便被带到了校场之上,而跟在他身边的则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几岁有些微胖的人。
来到校场之后,侯长敬站定于场上,夏林眉头一皱:“既见本官,为何不跪!”
侯长敬上下打量了夏林一圈,轻蔑一笑却是不言不语,倒是旁边那个中年胖子往前一步走后说道:“这位大人,您可有所不知,我家少爷乃是三代功臣之后,幼时被陛下抚顶,见官不跪。”
“来人!”夏林手一挥:“给我把侯长敬腿打断,我看他跪不跪。”
传令兵将他的命令喊出去之后,周围的百姓立刻哄堂叫好,鼓掌声呼喊声连绵不绝。而那中年胖子这时却脸色大变:“你胆敢欺君罔上!?”
“到底是谁欺君罔上?陛下抚顶是赐你家少爷平安喜乐,难不成是赐你家少爷杀人无罪?如今站在此地之人,不是什么功臣之后也不是什么长者抚顶之辈,他就是个杀人犯。”夏林站起身来将一枚令牌抛出:“不跪就给我打!”
这一次周围的百姓静悄悄的,大家再次屏住了呼吸,因为每个人都想看到这杀人犯被打断双腿,同时也为这夏县令暗暗喝彩。
侯长敬眼看着身份糊弄不住,他双腿一弯就跪了下来。
这时夏林冷笑一声,而旁边的传令兵也跟着一声:“哼!”
“唉,这句不用传。”夏林拉了一下传令兵。
“唉!这句不用传!”
这一嗓子下来全场立刻爆笑出声,夏林斜眼瞪了一眼这个傻大黑粗的家伙,心里是好笑又好气,不过他也没时间跟一个大头傻兵废话了,只是再次惊堂木一响:“堂下犯人,你可知罪!”
“知罪不知罪也轮不到你这小小七品县官审我。”侯长敬虽跪在那,嘴还挺硬:“我也熟读大魏律法,要审也需刑部、大理寺来审我。”
夏林嗤笑一声,直接拉出桌上大魏律法:“大魏律法中所言,凡杀人、奸Y、掠劫、放火等恶刑者,不具功名在身者州府县皆可判夺,无需呈大理寺审议,若罪名确凿者斩立决,无需刑部复核。你身无功名,也配在这叫嚣?来人啊!”
两旁衙役上前:“是!”
“蔑视公堂,掌嘴三十。”
衙役二话不说上去啪啪啪就是三十个大嘴巴。这大嘴巴子可不是什么被爸妈的大逼斗那么简单,三十下下来牙都掉了半张嘴,血乎刺啦的样子十分吓人。
这会儿旁边那中年胖子可就着急了,但他刚要说话却被夏林一指:“行刑之事你再废话,我连你一块打。”
接下来的审讯就迅速多了,夏林一条条一件件把事情陈列出来,再加上证人证物俱全,基本上也没有什么阻碍。
有些事真的要公事公办起来,那真的是快刀斩乱麻,夏林根本就不在乎什么人情不人情,他也没指望能在朝堂上拿到什么风评,不管是小王爷、滕王还是老郭……就光是老郭那一句“高**我草泥马”基本上就断定他这一系就别指望在那边有什么好名声了。
“证据确凿无可辩驳,你画押不画押已经不重要了。”夏林拿起老郭幕僚誊写的罪状:“去,巡场一周,带上印泥,既是公审,百姓为证。”
罪状被递送到了周围百姓面前,上头很快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手印,直到几乎把所有空白地方都给覆盖了起来,有些人甚至没有用印泥而是咬破了手指以血为印。
万民血书,这是什么?这就是顶级的道德绑架,就连帝王都难以违抗的道德绑架,合情、合理、合法还顺应民意。
所以今日这公审之后,这位侯家少爷必死无疑!
“行吧,大家既然兴致都这么高,那老爷我也得给你们表示表示。”夏林抓了一把令牌下去:“轩日不如撞日了,也等不到明日午时三刻了,就在这给砍了给大伙儿助助兴。”
万人齐刷刷的在那欢呼的场面着实有些震撼,但侯家少爷却瞬间瘫软在了地上,旁边那中年胖子则发出怒吼声来:“你!你!侯家不会放过你,冯太师不会放过你!”
夏林不耐烦的挥手:“拉走拉走拉走。”
那胖子被拉出了场外,接着便是侯家少爷瘫软在那鬼哭狼嚎,可这会儿刽子手已经登场正在那准备,眼看着就是覆水难收了。
这侯家少爷此刻就跟被抽了骨头一般,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
但他越是这样旁边的百姓就越高兴,鼓掌声甚至踏歌声此起彼伏,夏林感觉自己仿佛是在开演唱会……
鬼头大刀高高举起,这时场外突然响起一声急促喊声:“留人!刀下留人!”
但这可不是还珠格格,没有那么多留人的空间,几匹快马杀到时那大刀已经落下,人头咕噜噜的就顺着泥泞校场滚到了一边,而那快马上来的人闯入校场之后全都愣在了当场,与那夏道生大眼瞪小眼。
第115章 怒气滔天
数匹快马,小雨淋漓,刀下究竟是没能留住的人,还有那周遭百姓的沸反盈天。
此刻一道春雷劈下,正中校场旗杆,光火四射。人群中发出一声“喔”的惊叹,而这一声炸雷也代表着惊蛰从今始。
马上的人下来,其中有一男子抱着地上沾泥带血的头颅跪在校场之上嚎啕大哭,而旁边几人也迅速下马,他们脸上可以明显看出怒气正满脸凶相的朝夏林走去。
但此刻的夏林却因为担心被雷劈而在指使人赶紧收掉大伞,他自己更是躲到了屋檐下头拢着袖子看向前方那些人,心里倒是一阵暗爽:“这真是拿到了爽文大男主剧本了噢,连刀下留人剧情都触发了。”
至于这几个来的人,那他是一点都不怕,手上的大魏律就在那摆着,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一点都不慌,而这些人一过来,他老远就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老熟人,那不就是上次被他给说到晕厥的安大人么。
看到熟悉面孔的当然不只夏林,那个安大人老远看到夏林站在那之后心里头也是一惊,原本作为律政急先锋的他,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从走在队伍最前头一个瞬步就来到了队伍最后头。
前面的人里有他两个同衙门的同事,还有两个隔壁刑部的同事,几人从来没见过这位安大人如此姿态,其中一人还回头看了他一眼,好奇问道:“安大人,怎的了?”
安大人这会儿一捂肚子,脸色骤变,哎呦一声:“水土不服,我先去一趟茅厕。”
看着这屎尿突然多起来的安大人,其他人倒也是没在意,只是觉得真的是他水土不服,毕竟安仁这个家伙一直以来便是刚正不阿之表率,不然也不至于次次出差这种苦差事都有他……
不过就在这一刻,安大人的刚正不阿终究掺杂了些许别的情感,多少是验证了人性的复杂。
剩下的几个人来到夏林面前,为首一人伸手一指:“你可知罪!?”
夏林歪着脑袋将大魏律展开,洋洋洒洒十二米长,他将折页的那一头扔到对方手中:“还请大人赐教,下官到底是犯了什么罪?”
此刻校场周围的百姓哪怕是冒着雨也都没舍得离开,这一幕可比那勾栏瓦舍里的桥段精彩太多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和正邪对立都让在场的百姓热血喷张。
此刻风急雨骤,周遭却是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努力想听清楚那些人的对话声,生怕自己错过了一丁点细节。
为首的刑部官员此刻拿着大魏律脸色铁青,这东西就是块烫手的山芋,拿也不是扔也不是。他这边刚要开口,夏林那边却抢先了一步。
“大人,您肯定想说我目无法纪、知法犯法,但我却想说我字字句句言行举止皆合大魏律法。这大魏律法如日昭彰,你我皆知要惩恶扬善,夫有文无武,无以威下,有武无文,民畏不亲。文武俱行,威德乃成;既成威德,民亲以服。似论帝道且是论官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乃为天道,匡扶律法之正、维护国家之义是为地道,使民畏法使官畏法使天下畏法此为人道。三道合一此为王道。你们几位怎的会有这般地包天的行径?可谓倒反天罡。今日你们要拿我可以、杀我也可以,但若是今日我真的出了什么事,过几日你们便必要跪在那金銮殿上领死谢恩。”
夏林一段话说的跟rap一样,语速快而清晰,声音且洪亮,校场周围稍近一些之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在场可有不少学子,这一番话口口相传而去,不多一会儿便已是全场起立掌声雷动。
这人上一万,无边无沿,校场周围上上下下已来了两万余人,此刻全场起立喝彩,那气势比如长虹贯日又如钱塘狂浪,着实把在场那几个京城来的官给吓得脸色变了好几变。
“诸位大人,还有什么要说的?”
他们身上带着任务,自然也不能上来就被这一顿大帽子给扣住呢,所以这为首那人站了出来:“你不分青红皂白诛杀忠良功臣之后,怎的到了你口中还成了维护法度正义之事?若天下都如你一般,那……”
“得了吧。”
夏林一甩袖子便打断对方施法:“你说忠良他称功劳,大魏上下三百年了,忠良之后何止千万,今日你一句忠良之后不可杀,明日他一句功臣之家不好惩,那倒是好了,谁来替那贫苦百姓做主?你这话一出口我便知在你眼中百姓不过猪狗甚不如牛马,你可别忘了你这衣食住行吃穿用度都是哪些个活爹在养着你的,我倒是好笑了,真不知你这般水准到底是怎么混入大理寺的?这大理寺的水平就是如此这般却叫人贻笑大方。”
“他刑部的……刑部的……”
旁边大理寺的官员连忙讪笑解释道:“我们大理寺的要带是绿的,他们是红的……”
“抱歉。”夏林转过头去:“不过你们大理寺又能是什么好东西,能跟着这么一帮子是非不分颠倒黑白的货色出来招摇过市,那也是可笑至极。律法是你们修订,律法又是你们侵害,明明最该知道律法不可侵犯之人就是你们,但偏偏最为害法者还是你们。你也莫要怪我污言秽语,要我看来你们已经烂透了,想想你们那韩非商鞅管仲乐毅,你们对得起祖宗对得起法家教诲否?”
周围那些个读书人一看这哪是舌战群儒啊,这是一个人火力压制全场,占了个大义上去就是一通狂轰滥炸,直接把对方给炸得一脸血。
这会儿就真的不由得有人感慨了起来,之前就听闻这夏道生牙尖嘴利,甚至曾在监牢之中将之前惩办他的官员说到吐血晕厥,当时还有人怀疑此事真假,但如今一看……没死是真的抗造,这人的嘴也太毒太损了。
而就在同时,那“被夏林说死”的当事人,安大人正躲在校场茅厕的后头露出半个脑袋看向前方,他是真的不敢出去,他知道自己玻璃心只能是他说人家的份,自己可挨不住人家说,这出去给这夏道生送菜着实有些不划算了。
“好了,我要说的话说完了。”
夏林将官帽摘下放在案台上,接着伸出双手:“不是要拿我么?拿吧。”
“别啊……千万别啊……求求你们怂一点吧。”安大人双手死死揪住自己的衣角,心中不停的呼喊:“真抓了他,我们就要糟了……要糟了!”
现在整个场面都尬在了那里,百姓不肯走这些京城来的督办员也没有台阶下,实际上夏林就没打算给他们台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