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山越之民有些并不适应农耕,又经常遭到其他百姓的轻视,这都是需要解决的事情。”
刘邈又问:“该如何解决呢?”
袁涣一时间无言。
显然,来到江东并没有多久的他还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观察的那么细。
刘邈也没有为难袁涣,而是邀请他与自己乘坐一车,共同回到金陵城中。
宴席中早坐着许多宾客,如陈、顾雍等。
本来他们对袁涣的突然失踪都感到愤怒,不过当刘邈替袁涣解释他的所作所为后,众人对袁涣顿时没有了芥蒂。
这样一个在田野间观看蚂蚁的人,怎么也比带着数百门客过来抢占地盘的人强。
尤其是顾雍在许多治民之术上都与袁涣讨论,结束后更是叹道:“若是管理一州之地,曜卿不如我。可若是管理一郡之地,我却不如曜卿啊。”
顾雍此言,也算是标志着刘邈集团彻底接纳了袁涣。
日后只要不是做出给袁术通风报信这样的间谍行为,那大家就都是一起筚路蓝缕,草创基业的同志了!
刘邈从田里拽回袁涣,又与这次宴会的另外一位主角孙贲说道:“以伯阳的资历,担任丹阳太守可谓众望所归,伯阳不用担忧,一切与平日无二即可。”
刘邈的本意,就是提醒孙贲。虽然袁术提拔你为丹阳太守,是为了挑拨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但是我不上他的当!你也就当无事发生,挂着这职该练兵练兵,该扩充士卒扩充士卒,我并不会猜疑你。
孙贲显然也听明白了刘邈的暗示,当即松下一口气来,不复之前的拘谨。
孙贲在参加完宴会之后,直接前往城外的校场。
校场内,孙贲看到自己的弟弟孙辅身后跟着数量马车之后十分惊奇:“你这是在做什么?”
孙辅在襁褓中时二人的父母就已经双亡,所以孙辅是由兄长孙贲独自抚养长大,两人的感情深厚,不存在什么隔阂。
孙辅也没有隐瞒,指着后面的马车:“不是听说兄长您已经成为吴郡太守了吗?既然如此,自然要搬到金陵城里去居住啊!”
孙辅全然没有注意到孙贲的脸色已经发黑,还在滔滔不绝。
“我早就听闻金陵如今乃是江东第一城,就连吴县、山阴都不能和金陵媲美,如今好不容易过来,总该是沾兄长的光进去看看。”
孙贲终于再也忍不住,呵斥自己弟弟孙辅:“汝说的这是什么蠢话?还不快将这些行李全都取下来!”
孙辅顿时不解:“后将军不是已经任命您为吴郡太守了吗?难道是刘扬州没有给兄长准备居住的宅院不成?”
孙贲大为恼火:“以后不要再在众人面前提及后将军,你当你是什么人?随时就后将军长后将军短的?”
“从今以后,继续居住在军营当中,不要进入金陵城邑!”
孙辅不服:“哪有一郡太守居住在军营的道理?”
“我们跟随叔父南征北战,可有一天休息?之前从荆州来此,就一直在草棚内给叔父守灵。如今好不容易有温暖的屋舍,兄长却不去居住,这是什么道理?”
孙贲听后,也觉得心疼孙辅。
不过孙贲还是义正言辞道:“不可以!”
“今天同样是被后将军任命的袁涣姿态谦卑,说了“蚂蚁之论”。其中固然有展现自己才华,彰显自己道义的原因。但未必没有是在向主公示弱,以为自己是蝼蚁,不足以威胁主公……也正是因为如此,主公幕僚才能容得下袁涣。”
“我虽然投靠主公,但并不果决,也没有为主公立下战功。这样的情况下,我如何还能主动进入到郡守府中,真的行使郡守的权柄呢?”
不过孙贲也安慰孙辅:“主公今日在宴席上与我说一切照旧,也并没有命令我解散部曲。可见他并没有对我不利的意思,我们只要谨小慎微,那一定可以保全宗族,赢得富贵的。”
孙辅听到孙贲的话,非但没有赞同,反而愈发为自己兄长感到不值。
倘若不是自己兄长首肯,当时程普、黄盖等人能赶到濡须口帮助刘邈渡江吗?
如果没有兄长麾下的孙坚旧部,仅仅凭借一个周瑜,能够击败周昕、刘繇等人夺取江东吗?
可现在,竟然连一个吴郡太守都不舍得真的给,这难道就是刘邈给予孙氏的回报吗?
孙辅虽然有心理论,可看到孙贲显然是动了真火,也只得作罢,悻悻回应一声:“喏~~~”
“投靠刘邈也睡军帐,不投靠刘邈也睡军帐,这不是白投了?”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孙贲无奈的看着孙辅的背影。
其实若是没有袁术这莫名其妙的赏赐,刘邈必然会重赏孙氏。
可既然袁术已经表孙贲为丹阳太守,那现在低调才是对孙贲和刘邈彼此都好的结果。
“国仪,再隐忍几年,到时候我孙氏必然富贵!”
第131章 老当益壮
送别要出使各处诸侯的鲁肃后,刘邈才终于是前吴县。
作为刘邈天使投资人的陆康每次出门时都与刘邈共乘一车,此时前往吴郡也不例外。
刘邈见陆康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老爷子此时竟然是看着外面的风景愣神,还将自己脸庞藏匿于车架之后,顿时好笑道:“陆忠义难道也会近乡情怯吗?”
陆康知道刘邈在调侃自己,不过他却懒得搭理刘邈,只是一个劲将吴郡风景尽收眼中。
“我年轻时便被举为孝廉,往河北担任县令,之后历任武陵、桂阳、乐安等地太守,最后奉命前往庐陵讨伐盗贼黄穰等人后,就一直在庐陵不敢回家。”
“如今细细算来,已经是有二十年不曾来到吴郡,莫说是当地的百姓,便是陆氏族中,也没有几个人会认识我吧?”
在二十年前,在袁绍、袁术、曹操那帮人还在读书的时候,陆康就已经是两千石的太守。
如今二十年过去,沧海都已变成桑田,难怪陆康会这样惆怅。
“落叶归根,总是好的。等陆忠义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就不会有这样的悲伤了。”
刘邈对吴郡倒是没有那么多感情,从进入吴郡地界后,刘邈最大的感受就只有两个
平、水多,就和袁氏一样。
丹阳郡的地势好歹是西南高东南低,即便是金陵附近也有钟山作为起伏。
吴郡却是一马平川,将视线放到很远的地方才能偶然看到一些凸起。此外便是那浩瀚的太湖以及周围的水泽,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粼粼波光,不断闪烁。
“吴郡,当真天府之国也!”
陆康却对自己的家乡没什么好感:“这里,并不比其他的地方要好。”
“为何?”
“没有山川作为依仗,江东又地处偏远,这里的士人百姓总是有股子小家子气,丝毫没有北人的雄浑。这也是导致吴郡士族只想保全自身,却不想开拓周边的原因吧?”
刘邈一听,乐了!
“看来陆忠义并不是真的不怀念家乡,而是家乡中的很多故人最近都在寻你,求您给他们帮忙吧?”
“既然如此,陆忠义直接给我说就行,难道我还会拒绝陆忠义这样的请求吗?”
吴郡士人,现在不说是人人自危,那也是提心吊胆。
陆康、顾雍处肯定是挤满了凭借关系找上门的士人,或是求个好差事,或是求个平平安安。
不过无论是陆康还是顾雍都没有当着刘邈的面说过这些事情,所以刘邈便主动提了出来。
“我若是说,仲山就会答应吗?”
“看情况,总要考核一番。”
“那不就对了。”
陆康躺在马车上,越是临近家乡,他身上的气息就越是萎靡,不复在外面时的强硬。
“如今江东自有制度,若是真的有才华的,岂能不用?若是没有才华的,就是举荐上来又能够如何?”
“而且我在过去几十年见过被举荐者犯罪,因为牵连举主的事情。我都已经二十年没有回过吴郡,又哪里知道孰优孰劣?若是真的举荐上来一个酒囊饭袋犯下错误,岂不是坑害了我自己?”
陆康刚说完随即又摇头:“我自己倒无所谓,但若是祸及子孙,那就是我的不对了。”
“啧!”
刘邈赞叹一声:“不瞒陆忠义说,我之前都想好若是陆忠义来我跟前说情,就和你再打一架,没想到陆忠义你的觉悟这么高!看来也不都是所有人都是老而不死是为贼啊!”
刘邈同时又掰着指头算了一笔账
“陆忠义,您是永建元年生人?”
“嗯,那年孝顺皇帝刚刚继位,也是定远侯班超之子班勇率军出征北匈奴的时候。”
刘邈又问:“那公纪(陆绩,陆康幼子)是中平五年出生的?”
“嗯。”
陆康看着刘邈,已经猜到刘邈想要吐槽什么。
“乖乖!”
刘邈果然惊呼!
“您老六十二岁生的公纪?你怎么做到的?”
陆康冷笑一声,不过脸上却是骄傲!
六十二岁还能生下男丁,这确实值得骄傲!
而刘邈也是拍拍陆康后背:“原来如此,感情陆忠义你现在都是在为公纪等人考虑?”
“伯言马上就能独当一面,等到伯言成长起来,公纪也就差不多成年……陆氏的兴盛只要顺其自然就好,所以您才不愿意节外生枝?”
陆康没有搭话,显然是默认了这一点。
“陆忠义,那您老可得多活几年,可别等着伯言还不到举荐的年纪你就先没了。”
“仲山,汝不知道在老人身前说这些是犯忌讳的吗?”
“没事,反正你又打不过我。”
“……”
陆康撇过头去,重新看向窗外。
“仲山,你就没有觉得不对吗?”
“有什么不对?”
“士族子弟,代代相传,高枕无忧。”
“我现在自然明白伯言、公纪他们的才华,所以将来必然会扶持他们。可是将来若他们的子嗣才能不足,你说他们也会扶持他们的子嗣吗?”
“肯定的。”
刘邈不给陆康丝毫侥幸的余地。
“废话!又不是谁都和您老一样,到了六十多岁还能生!大部分人等到四十来岁就已经开始为子嗣铺路,让他们来接自己的班了。不然之后的二三十年有什么奔头?”
刘邈的话说的太直白,直白到陆康也下意识问了一句自己平日绝对不该问出的话来
“那仲山以为,将来的陆氏,会成为下一个汝南袁氏吗?”
没想到刘邈依旧立即点头:“会的!肯定会的!”
陆氏那可是自己的天使投资人啊!
更别说不但陆议是个猛人,他的儿子将来更是个猛人,陆氏联系三代可兴,那比什么汝南袁氏将来可要猛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