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康怔怔盯着刘邈,不过很快轻蔑一笑,随即转了个身,再次看向窗外。
“不是,您老不信是怎么滴?”
陆康眼见外面不断有百姓躬耕于田亩之上,驱赶着耕牛不断前行,将一车车的稻穗运回家中……
“仲山,我二十年未回吴郡,许多事情都已改变,唯有一件事情不曾改变。”
“怎么?难不成见到老相好了?”
刘邈也凑到陆康身边,跟随他一块朝车外看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年老的寡妇。
“这些躬耕于田亩的百姓,始终都是这个样子。”
陆康年近七十,不知见过多少风云变幻,但唯一不变的,就是每年在田亩间躬耕的百姓。
“仲山,倘若陆氏成为下一个汝南袁氏,想必也很快就会灭亡吧?”
“那肯定的啊!”
刘邈理所当然。
“不过陆忠义放心,他们肯定不会死在我的手上,也基本不会死在我的后人手上,最大的可能是咱两的后人一块被别人弄死,说不定都还能埋在一块,到时候咱们两家还是邻居!”
“……”
陆康:“仲山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想。”
“那……”
陆康欲言又止。
“所以说,您老别老惦记后人的事情了。”
“查举制度只要还存在一天,这样的事情就不会终止。”
刘邈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办的事情,就忍不住开始头疼。
“首先,王朗给的谏言是重订律令,这就是个麻烦事情。”
“其次,袁涣要彻底完善三长、均田制度,并重建风俗,整治人心。”
“然后,刘繇还要负责庠序的事情,到时候建立制度、选定教材……嘶!麻烦!”
陆康听到最后顿时觉得不对劲:“这不都是别人在干?”
“陆忠义难道不知道我是那种在榻上躺一天也会觉得很累的人吗?这些事情光是想想都令人头疼。”
“……”
好在陆康对刘邈已经相当耐受,略过刘邈的抱怨:“仲山还是没有回答察举制度的事情。”
“考试。”
“嗯?”
刘邈忽然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并且笑的相当开心。
显然,人在做坏事的时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嫌累的!一想到将来有无数人会因为考试而发愁,刘邈就打心眼觉得自己辛苦些也不是不可接受!
“察举之所以能够让人累世世家,无非是道德不能量化,这才有了空子可钻。”
刘邈指了指自己和陆康:“就比如我现在问陆忠义,咱两谁的道德更高,难道陆忠义一定能给出答案吗?”
陆康立即回答:“能!是我!”
“……”
刘邈默默换了选择:“假如换成伯言与公纪呢?”
陆康这下终于没有那么果断。
“这就对了,道德这种东西,根本不能量化,自然也就不能作为评判的标准。”
“若是以题目考量,有了对错,就有了分数,有了分数,就有了高下之分,这样不就可以区分筛选了吗?”
刘邈伸了个懒腰,活动着自己逐渐僵硬的腰肢:“所以说,陆忠义与其担心这个,倒不如想办法研究一下自己能不能再生出来个孩子!您老要是七十还能生,那不比什么四世三公厉害多了?”
陆康不知怎的,心情仿佛一下好了许多。
刘邈对之后的事情多有着安排。
对世家之事,刘邈早有解决处理的法子。
既然如此,那自己还要担心什么呢?
“仲山。”
“嗯?”
“那些吴郡士人之前还送来了许多礼物,需不需要我退还回去?”
“不用!陆忠义到时候全放我府库中就行!顺便标明哪家送的最多,我到时候去他们那串串门。”
“我就知道……”
第132章 打倒刘仲山!
张、朱、顾。
这三家的礼物最多,至于陆家,大抵是陆康不想干那用肉包子打狗的事情,所以连一丁点东西都不给刘邈送来,属实是抠门到离谱。
刘邈来到吴县对完礼物清单,顿时好奇,问旁边无时无刻都在身旁的陈:“公玮,张家为了保命,朱家为了保财,顾家却是为了什么?”
陈见怪不怪:“吴郡顾氏又不如陆氏那样对你了解,怎么可能不送礼物?若是大家都送了就他们没送,谁知道你会不会记恨他们。”
刘邈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继续摸着下巴:“公玮你说要不要借此机会狠狠敲诈顾氏一笔?”
“仲山很缺钱?”
“你嫌自己钱很多?很多的话给我点!”
刘邈核对了一番礼物清单,又拿起周瑜送来的公文
“公瑾那一仗打的还算漂亮,不过总归还有些麻烦事没解决。”
陈丝毫不避嫌的凑过来看刘邈手中的公文:“是那些田庄?”
周瑜虽然攻占了吴郡各处城邑,但一直未曾对吴郡的那些田庄坞堡动手。
显然,这方面已经不仅仅是涉及到军事,更是涉及到刘邈对这些世家的处理方式。
“此外……”
刘邈又拿起另外一封公文,却是严白虎发来的。
“严白虎说如今江东有不少山越都极为反常,甚至说亲眼有人见到了大量山越潜入到各处坞堡田庄当中。”
陈一惊:“难道是那些人募集山越为私兵吗?”
“差不多。”
刘邈看着严白虎的公文,无奈摇头。
严白虎虽然已经将他的女儿嫁给自己,但是严白虎却始终谨小慎微。不但之前没有与王朗一起前往金陵,哪怕如今刘邈到了吴县,也仅仅是派自己的弟弟严舆前来送信……这头老虎显然还不能真的信任刘邈,害怕从自己打造的碉楼中出来。
这信固然是在告发世家与山越联系频繁,但同时也是带着几分威胁和示弱,暗示自己如今还有大用,能够帮刘邈压制山越。
“咱们这位老丈人,还在这硬撑呢。殊不知老底都被自己女儿给露光了!”
严氏不光是将自己屁股露给了刘邈看,其老爹的家底早就被透露个干净。虽然号称数万之众,但真正的可战精锐压根就不足百人……
“搞不懂,明明都做到了这个份上,还想着保留自己的兵力……我这位岳丈怎么就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呢?”
陈却在凑过来又翻看了一遍这些公文后才反驳道:“仲山这就错了。”
“天下人,九成九都是看不明白自己身份的。像你我这样清醒的,终究是少数!”
刘邈想了一下,觉得陈说的有道理!
若是天下人都能认清自己,那大概会少很多祸事。
可倘若谁能都认清自己,那人还怎么能叫人呢?
“一堆烂摊子啊!”
陈也觉得棘手:“恐怕仲山要花大精力好好安抚他们啊!”
“安抚?”
听到这两个字,刘邈立即跳起来:“拿我当牲口使?那么多人我还能一个个安抚过去不成?”
“那仲山想怎样?”
如此错综复杂的局面,不耗费精力慢慢解决,岂能做到让各方都满意。
刘邈却直接做出一个斩杀的手势
“这是做什么?”
“既然他们各方都要满意,那我就让大家都不满意不就好了!”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都往死里打不就成了?”
陈顿时哑然失笑。
他举起食指不断朝刘邈点戳:“倒是忘了,仲山之前可是一言不合就领我到寡妇门前娶亲的人物。”
“看来仲山如今,已经彻底想好了处置之法?”
“自然!”
刘邈到吴县第二天,就命顾雍发布文书,禁止各处保留私兵,并且强行拆除坞堡田庄。
这事光武帝刘秀也做过,但他失败了。
而现在刘邈,却一定要做成这样的事情!
消息传出,果然令各家哗然!
当夜,就从四面八方传来消息
“山越进犯,屠戮村寨!”
“刘扬州,这田庄坞堡不能拆除啊!”
甚至有不明真相的吴郡百姓也来到官府门前抗议,真的以为这些田庄坞堡是因为保护他们免受山越而存在,与官吏爆发了好几场冲突,逼得程普、黄盖等人专门率军镇压。
就连严白虎也特意写信来询问,是不是要连他建造的坞堡都一并拆除,语气中多有不满。
“拆。”
对这些声音,刘邈一概不理。
一向温和的刘邈在这件事上几乎没有半点留情,甚至完全称得上是冷酷!
“独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