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衣表面密布鱼鳞细甲,远望似寒星缀夜。腰间横束犀皮带,带扣铸作狻猊吞口,下垂两幅铁片护腰,形同虬龙盘绕。内部以熟牛皮为衬,甲叶交叠处皆用双股铜丝绞缠,即便箭镞入甲也会遭铜丝绞锁,纵有裂痕亦难贯穿,显然是副好甲!
“这……仲山,这太贵重了,我怎么能要呢?”
陈嘴上说着贵重,手却已经极不安分的摸上了甲胄。
两汉士人,虽已经有往“腐儒”方向演化的趋势,可却仍有侠气!
这样一副甲胄摆在眼前,那可比将一个衣不遮体的女子放在他们眼前更加诱惑!
“叫你穿,你穿上就对了!”
陈抬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刘邈身上穿着的,却是比自己这甲胄看上去还要华丽与坚硬的铠甲!
身上甲片层叠如苍龙逆鳞,自颈项至腰腹浑然一体。胸背处以龟背纹铁片纵横交锁,细密的锻造纹在日光下流转出水波般的暗芒,与这太湖水相得益彰。
短袖收束处嵌铜制披膊,形如两头猛虎要从两边挣脱出去!肘部缀环锁护臂,铁环相扣如蛇盘蛟舞,活动时铮然作响。领口高立如铁瓮,护颈甲片斜切出锐角,直掩至下颌,再配上背后吊着的一袭显眼的火红披风,让陈都看入了神。
“仲山。”
“又怎么了?屁事怎么这么多?”
“你现在看上去真好看!”
“幼平!子烈!把这家伙给我扔下水去!快点!”
……
在刘邈骂骂咧咧的声音中,陈终于是穿上了这套甲胄。
只是因为陈身形单薄,将这甲穿上后显得脑袋小,身子粗,看上去多少有些滑稽。不如刘邈、周泰这般身形魁梧之人穿上好看。
而陈此时也发现,这艨艟上的几十名士卒身上的甲胄虽然不如自己的这幅甲胄好,却同样制作精良,明显就是难得的重甲!
此次跟刘邈一共率领五艘船前往南面,换算过来便是三百重甲士卒!
陈顿时恍然,难怪张昭会同意刘邈前往南面。
有这三百重甲武卒在,不说能够杀穿吴郡,但至少护卫刘邈撤离还是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陈也很好奇:“仲山,你从哪不声不响弄出来这么多甲胄?难不成又是问袁术讨的?”
“啧!我在你嘴里怎么和个乞丐一样?什么叫“讨”?会不会说话?”
刘邈身穿甲胄,握住栏杆,看太湖秀色,顿时心旷神怡:“公玮当我经常去冶城是做什么?嗯?”
陈疑惑道:“难道不是借着去冶城的名头,然后顺道去一趟女闾勾栏听曲吗?”
“???”
刘邈惶恐的瞪着陈:“你怎么知道?呸!我是说你不要血口喷人!”
“你每次出门我都在后面跟着你,不会错的。”
刘邈顿时头皮发麻,左右看看,显然是在思考要不要真的将陈扔下去喂鱼。
陈抖动着身上的甲胄,立即发出清脆的声响。
“原来仲山前往冶城真的是在干正事,可为何却一直不与我们说呢?”
“我想做的事情多着呢,难道事事都要与你们说?”
刘邈指着眼前的太湖水:“吾想上九天揽月,下五湖捉鳖。”
又指着远处一些打渔的渔民:“吾还想要百姓识字,让他们明世理,辨是非!”
随后又指着天上灰蒙蒙,被一层水雾裹着的太阳:“吾还想将这日月换作新天,再不复这般灰暗!”
“我想做的事情多着呢!难道都要和你说不成?”
“那仲山现在为什么不做?”
“废话!总要先叫人吃饱肚子再做这些!”
刘邈哼着自己从女闾听来的调子:“所以说,这一次虽然冒险了些,可却能尽快攻伐吴郡,讨平三吴之地!”
“若是真按照张公所言等个三年五年,那许多事情可就真的做不成了!”
陈在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掏出了笔,再次在一枚竹简上写写画画。
“仲山。”
“又怎么了?”
“继【尊己】、【爱人】之后,我总算是想出了第三个要意。”
“什么乱七八糟的!”
陈不言,只是迎着湖风,在竹简的显眼处再次写下两个大字
【重(zhòng)生】
刘邈伸头看了一眼,还没看个明白,就被一阵鸣镝声打断。
“主公!东方发现舰船踪迹!”
刘邈精神一震!
这么快?
本以为对方多少会等到自己上岸再做试探,没想到竟然这样猴急?
船上士卒纷纷紧张起来,而刘邈却反倒开心起来。
看到对方这么猴急,那刘邈可就将心彻底放到了肚子里。
刘邈不信,这一次自己将饵料备的这么好,对方真的能够忍住诱惑不来咬钩!
第118章 区区刘邈
太湖水浅,风浪甚至不如巢湖,更不必说和长江媲美。
此时东西两面各有船只,缓缓汇合。
刘邈立于船头,周泰、陈武两个雄壮的猛士扶刀站立,打着【】字旗号。
对面也是一艘艨艟,无非少了些斑驳与战火留下的痕迹,同时竖着的旗帜上也是一个【】字。
不过不同于刘邈那黑底红字,西面的旗帜却是白底黄色,多了些富贵,少了些威武。
刘邈朝为首的船只看去,见其中一人身着鱼鳞甲,外面裹着层金丝蓝袍,留着一圈钢针似的络腮胡,雍容华丽。
其身后一员武将身长七尺七寸,与陈武差不多高大,仅比周泰矮上少许,美须髯,一双猿臂几乎快要垂到膝盖,身上更是背着一柄长弓!
“幼平、子烈,小心带弓那将!此人善射。”
“喏!”
听到刘邈并没有让他们注意刘繇,反而是去关注后方的太史慈,两人都是十分警惕,哪怕还隔着一些距离,就已经握紧盾牌,随时准备上前。
此时两面船只已经打了照面,刘繇那面的船只才终于停下。
“刘扬州要往何处去?”
“吾早已发布檄文,要讨伐严白虎,难道正礼没有听过吗?”
刘繇故作惊讶:“可我听说,仲山不是刚刚迎娶了严白虎女为妾,怎么现在却要攻打他呢?”
刘邈大笑,言语中更是若有所指:“起初本来想用温和的手段来感化那些吃人的豺狼,岂料这些人却给脸不要脸,正礼你说我有什么办法呢?”
“而且我毕竟是朝廷任命的扬州牧、征东将军,如今江东境内出现这般规模的豪强,我又怎能不管呢?”
对面的刘繇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装作没听懂,竟就这样略过,双手拱拳道:“既然如此,我愿助仲山一臂之力,讨伐严白虎!”
“正礼相助,自然感激不过!”
刘邈与刘繇又寒暄了一会,这才各自进入船舱,往岸边驶去。
对面刘繇一回到船舱,却已经有两人在这里等待。
许贡、张允。
他们见到刘繇后立即询问:“如何?”
“刘仲山麾下三百士卒尽着重甲!实乃精锐!”
“果然!”
许贡立即砸拳道:“我就知道这刘邈不怀好意!什么样的匪寇需要他带着三百重甲士卒前往?他这分明是想要和严白虎合并一处,再与北面的周瑜、程普一起谋取我的吴郡!”
许贡这样的失态让张允眼中再次闪过些许轻视。
谁不知道刘邈的表层意图?
难不成刘邈来到此地,还能是为了换个地方吃饭睡觉吗?
张允主动询问:“正礼以为,能够战胜刘邈吗?”
刘繇眉头紧皱。
许贡则是赶忙在旁边说道:“吾麾下有六千士卒,其中重甲也有百套。还有几百匹余匹战马,虽不及幽州马、凉州马那样精良,可也能够一用!”
百名重甲精锐,外加几百名骑兵,这已经是一股不俗的战力!
不过刘繇此时皱眉,想的却不是兵力的问题。
他沉思一阵,终于是将自己的困惑说出
“我来时听诸位都说那刘邈乃是不忠不孝,私德有亏的猥琐小人……可方才相见,只觉其谈吐间自有一股豪气,像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下那些暴行呢?”
刘繇来到江东后,情报信息具是许贡、张允一手提供。
什么刘邈不敬三老,侵吞田地,横征暴敛,强取豪夺,辱人妻女……
可今日船上一见,刘繇却见刘邈虽不太端庄,但更多的却能被称为“侠气”,而非什么罄竹难书的恶人,所以才有此疑问。
“这……”
许贡有些慌乱。
难不成呢?要和刘繇怎么说刘邈?
告诉刘繇,其实刘邈的做法其实顺应人心,让丹阳境内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之所以要与刘邈为敌,是因为刘邈施行的政令会动摇他们的利益?
就在许贡还在思考如何应对时,张允却已经开始继续蒙骗
“正礼,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
“别的不说,你至少是在淮南待过,应该见过袁术是怎样对待百姓的。那刘邈身为袁术的亲信,他难道还会与袁术不同吗?”
“若非我担心刘邈暗中谋害你的性命,真想现在就带你去那金陵城看看,看看刘邈将百姓都坑害到了何等地步!”
“原来是这样。”
刘繇没见过刘繇治下的百姓,可他在淮南真的见过袁术治下的百姓!
惨不忍睹!
一想到丹阳境内也和淮南无二,刘繇顿时就开始气愤:“若真是这样,我这位同宗怕是其罪当诛!”
刘繇不再纠结刘邈究竟是怎样的人,转身去询问自己将领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