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前提下，后朝贬抑前朝，以凸显继位天子之圣明，实是理之当然。
因此，明世宗在《明实录》的编撰中令史臣多录其恶，丝毫不“为尊者讳”。
甚或添油加醋，无中生有，把“八虎”及江彬等鱼肉乡里之行径，一古脑都写在武宗账上。
使得武宗皇帝之荒唐，天下人皆知。
这也说明，有个后代还是挺重要的。
朱厚照没有子孙，自然就没有人帮他说话……
“你来干嘛啊？关于今夜之战么？”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都乃天下名剑，借此地一战，也算是佳话了。”
朱厚照有些慵懒的笑了笑：“不过，朕今日临幸了数女，有些倦了，一会该回寝宫休息了，就不去看了。”
“奉天殿顶，虽高手如云，但其实甚是安全，微臣可保万无一失。”
苏墨笑了笑：“反倒是皇城内外，屯甲数万，杀气冲天，便有些刺客，也难以察觉。”
“王守仁，你什么意思？”
朱厚照目光一闪，有些恼怒的站起身：“朕要回寝宫睡觉，还要向你请示不成？”
“这倒不是，陛下此举有些异于寻常。”
苏墨淡淡道：“臣以为，陛下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东西，才刻意以身作饵，给人可趁之机。”
“你意思是，朕明知寝宫之内，有刺客埋伏？”
“朕还专程回去，被那刺客捅上几刀。”
朱厚照哈哈大笑：“这什么狗屁道理？刺客又不是什么绝世美人，就算是绝世美人，也该是朕捅她才对！”
“若是普通刺客，陛下当然应该不至于此。”
苏墨点了点头，神色不变：“但，若是刺客背后主使之人身份高贵，若非如此，不足以将其治罪呢？”
“身份高贵？朕都不足以将其治罪？”
朱厚照面露揶揄之色：“谁这么厉害？三公六卿？还是你们这些武圣？”
“这倒不至于，三公六卿在陛下眼中，也不过一介臣子。比起张公公好不了多少。”
“即便，有少数武圣乃至武圣之上者，乃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
“但，看陛下的神情，也必非当务之急。”
苏墨微笑道：“至于普通武圣，陛下或许还不放在心上。”
“王卿这样的武圣，朕还是颇为在意的。”
朱厚照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王卿有事说事，不必顾左右而言之。”
“所以，陛下今夜以身为饵，其实是为了某位王爷吧。”
苏墨淡然道：“王爷乃皇室贵胃，若非谋逆大罪，不得诛之。”
“你！你放肆！”
朱厚照勃然大怒，站起身来：“亥时将近，你身负皇城安危，却擅离职守，妄自行事！”
“进而，在朕面前污蔑皇族中人，胆大包天，到底意欲何为！”
“陛下有些失态了。”
苏墨淡淡道。
“嗯？哼！”
朱厚照微微一怔，似乎想到什么，收起怒容。
“以陛下荒唐行事，真有王爷谋反，恐怕还要龙颜大悦，打算御驾亲征。”
“如今，陛下态度大变，对臣如此声色俱厉。”
苏墨笑了笑：“臣斗胆揣测，是臣说中了陛下的心思。”
朱厚照刚刚变脸之快，有些不合情理。
要是染红袖在这里，估计立马会说：“他急了他急了！”
不过，这反而挺符合苏墨的猜测。
让他颇为满意。
“昔日成祖靖难之役，江山龙气便分为两脉，建文帝一脉不复现世。”
“不过，成祖雄才伟略，山河社稷亦足以掌之。”
“但，英宗土木堡之役，龙气大挫，山河动荡。”
朱厚照犹豫了片刻，终于破口大骂道：“更可恨的是，朱祁镇这个狗贼，还有脸来个夺门之变，硬生生将山河气运，天子龙气散于朱氏诸脉，这老狗真是死不足惜！”
“陛下息怒！”
苏墨嘴角一抽，安慰道：“此人毕竟也是我朝先帝。”
土木堡战神，确实是个垃圾货色。
但，毕竟也是朱厚照的祖爷爷。
骂的这么没有心理负担……
真的好么？
“哼！朕与那老贼不共戴天！”
“可他已经死了……”
“这……，哼，朕曾立誓不留后人，让那老贼断子绝孙！”
朱厚照大怒道。
“陛下……高义！”
苏墨怔了怔，居然有些不晓得该怎么接话。
“既然王卿猜出大半，朕便告诉你也无妨。”
“若如今是宪宗、孝宗之时，这些龙气倒是绰绰有余，甚至可徐图恢复。”
“但，数载之内，我华夏大地将遭千年未有之大劫，便是太祖之时，名将如云，也未必能安然度过。”
“朕唯有假装昏庸，使其起谋逆之举，龙气外显，再行诛之，掠其龙气。”
“数日之前，朕得到密报，南王世子末曾奉诏，便擅离封地，与叶孤城一并悄然入京。”
“哼，他想弑朕，朕也想要他那一脉的龙气！”
朱厚照双目凛然：“此乃非常之时，王卿乃国士之才，应该不会劝朕对那些贼子，怀仁德之心吧？”.
第二百七十二章 铁甲面人的故事，南王世子
“这倒不至于，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苏墨微微躬身：“陛下可要微臣相助，共戮逆贼否？”
虽然，朱厚照这有点钓鱼执法的嫌疑。
但，那些王爷肯定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这种内斗嘛，反正是老朱家的优良传统了……
苏墨身为朝臣，奉旨行事便是。
至于朱厚照这人嘛……
凭良心说，荒唐归荒唐，倒也不算什么昏君。
这货确实不怎么回紫禁城。
但，仍可以坚持听政，批答奏章，把握国家重大事件。
不上朝时，也通过司礼监传达自己的圣旨，命内阁执行。
历代帝王里，能做到这种“荒而不昏”，也算是高端玩家了……
“不必，区区一个南王世子而已。”
“就算得到叶孤城真传，朕也没放在眼里。”
“况且，朕还有其他手段，足以应对一切变数。”
朱厚照犹豫了一下，深深看了苏墨一眼：“王卿镇守奉天殿便可，若叶孤城狗急跳墙，便由王卿将其斩杀，切切不能让他伤及无辜。”
“微臣领命。”
苏墨淡淡道：“不过，陛下有些过于在意奉天殿了。”
“此话怎讲？”
朱厚照轻哼道。
“按陛下谋划，多半已然暗助南王世子入宫。”
“此事祸福难料，又关陛下谋划，乃全局核心。”
“这时候，陛下还在意皇城比剑，未免有些不合常理。”
苏墨微微一笑：“莫非，奉天殿一带，还有比南王世子更为重要的人么？”
“你！”
“陛下说不得让叶孤城伤及无辜，在场无辜之辈，无非那些皇城侍卫。”
“故而，那人多半隐于侍卫之中。”
“微臣原本好奇，陛下要自污，有的是手段，为何一定要行事如此荒唐？”
苏墨笑了笑：“现在两相对应，能让陛下如此在意的人，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最关键的一步，你是怎么想到的？”
朱厚照脸色数变，冷哼道。
“微臣读书的时候，见过一则趣事。”
“在西方的一个国度，太子出世的时候，有一名孪生兄弟，跟他体态样貌，一般无二。”
“出于某种陛下心知肚明的原因，那人刚出世时，就被报说是死胎。”
“实际上，那人被皇帝托付重臣，秘密抚养成人。”
苏墨叹道：“孝宗皇帝半生凄苦，皆源于正统之争，想必是不愿意后代子孙重蹈覆辙的。若是遇到此事，多半跟那外国皇帝做法一致。”
“居然有此一说，朕闻所未闻。”
朱厚照冷笑道：“阳明先生不光博闻强记，文章做得好。还知道借古讽今，朕实在是佩服无比！”
“陛下有容人雅量，比太子登基之后，做的要大气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