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刘玄德 第95节

  许勤赶忙解释道:“这男子之前却是寻我家少主通融,可当时说好了,只能他们村里煮盐自用。可这男子竟然不识好歹,包藏祸心,将吃盐偷偷贩卖到其他诸村,因他家吃盐不干净,甚至还吃死了个人。乡里乡亲的,被那死了人家的乡亲求到头上,我家少爷心善,此事又和他有关系,自然不能不管,这才来找人。”

第120章 朐县盐豪

  “贵人若是不信,可随我前往朐县,我家少爷必将来龙去脉,仔细与贵人分说。”

  刘封心里顿时气乐了,这个许勤还真是个人才,谎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只是这些砌词如何能骗得过刘封?

  他这村才多少人手,还要农闲时才能煮盐,能得多少吃盐?

  就算卖,也卖不了多少出去。

  再看看那少女的芙面花容,这王家少爷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还不清楚吗?

  不过刘封却没那么好对付。

  他直接起步,朝着那少女走去。

  身后的潘璋第一个跟上,紧随其后,双目恶狠狠的盯着许勤等人,目露杀气。

  如果潘璋是狼王的话,那许勤连个公狼都算不上,只被潘璋盯了一眼,就已经有些腿软。

  许勤平日里也不是善茬,这十里八乡,吃他打的乡民不计其数,甚至手底下还有过几条人命。但和潘璋一比的话,真就是虎犬之别。

  更别说潘璋身后,还有徐盛、周泰、蒋钦三尊大神了。

  每一个都龙行虎踞,譬如熊罴,只是被他们盯着就让许勤有些站不住了。

  刘封走到少女身边,似笑非笑的盯了抓着少女的两个青衣壮汉,轻轻道:“松开。”

  那俩青衣壮汉甚至不敢去看许勤,就已经撒开双手。

  那少女猝不及防之下,就要跌倒,刘封不得不伸手扶了一下。

  “你爹卖盐,盐价几何?”

  那少女脸色微红,低头轻声答道:“回贵人,每斗一百二十文。”

  一百二十文一斗,那一石就是一千两百文。

  东汉的食盐价格在800文到1100文一石之间上下徘徊。

  可那是和平年代的盐价,眼下是什么时候?

  据刘封所知,徐州的盐价早就已经暴涨到两、三千文一石了。

  这姑娘父亲所售的食盐,只有大盐豪们的一半不到,如果算上现在燃料价格的上涨,这价格算是相当有良心了。

  显然这价格是豪强们不能容许的,他们倒不在乎这么点出货量,而是这个价格等于是在打盐豪们的脸面。

  这时候,刘封居然有闲心询问起其他事情了:“此价一石可得多少利润?”

  少女心里很是急迫,关心着自家老爹的安危,可他们全家唯一的希望就是眼前这位贵人少爷,自然不敢怠慢,只能压着心里的焦急,回答道:“可得三百文钱。”

  刘封心中惊讶,没想到如此低价,竟然依旧能有百分之二十以上的净利润,这应该还是去了盐税之后的收益。

  想想那些动不动卖上两、三千文一石的盐豪们,他们的利润岂非百分之三四百之多?

  这可不就是上了天了?

  刘封心中冷笑,这些钱可全进了盐豪们的腰包,州府最多也就能收个每石100文钱,赚的比这少女的父亲还要少。

  难怪这些盐豪们要抱成一团,对抗州府了,这里面的利益太大了。

  看见刘封有些诧异,周围的乡民们也都大着胆子开口插话了。

  “赵家大伯也是看着我们乡人吃盐不容易,明明都靠着大海,却还要高价买他们王家的盐,一升就要三十文钱,里面还掺了沙子。”

  “不要胡说!”

  许勤急了,想要找刚才说话的人。

  潘璋却不惯着他,上前一个巴掌,直接扇的许勤原地转上了一圈,整个人都懵了。

  乡民们中爆发出大声的叫好,有了潘璋的举动,乡民们对许勤等青皮的畏惧也大幅度的下降,七嘴八舌的控诉起来。

  “贵人小少爷,您不知道,我们这原本都是买的王家的高价吃盐,今年年初,王家少爷突然发了善心,让我们凑一万钱,就允许我们周围三个村子自己煮盐吃,只是不许朝外卖。”

  “赵家大伯以前出外跑过商,见识多,而且人心肠也好,被大家一求恳,就站出来了挑了头。三个村子凑了一万钱,从王家买了牢盘,砌了火塘,刚煮了不过十来石,还不够三个村子分的,就被王家狗腿子欺负上门了。”

  “对!他们硬说我们往外卖了,也没个证据。这点盐我们自己吃都不够,怎么会拿去卖钱。就算咱们不吃盐了,拿去换钱,可周围村子都是王家拘着,有谁敢跟我们买盐。”

  “现在牢盘也被打碎了,咱们以后也煮不了盐了,就连赵伯都被打伤了,王家太欺负人了。”

  乡民们议论纷纷,一个接着一个的话,勾勒出了较为完整的事态。

  刘封听完,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成算,应是像自己先前所猜的那样,这王家少爷估计是看上了眼前这伶俐少女,设局坑害他们。

  于是,刘封了然的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对伶俐少女说道:“我今日要救你们自然是轻而易举,只是我走之后,想必他们也不会饶你,等他们再次上门,恐怕就是乡人也保不住们家了。”

  刘封所说的是实话,许勤在旁边咽着口水,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可被潘璋一瞪,赶忙又闭了起来。

  那少女果然机灵,听完这话,立刻跪倒在地,冲着刘封叩首道:“求公子搭救小女一家,小女愿为公子奴。”

  “为奴倒是不必了,我让医师为汝父看看,你赶紧和汝母收拾一下,离开此地吧。”

  刘封回头朝着身后的队伍里喊道:“邹先生,劳烦您辛苦一下了。”

  这邹先生也是徐州的名医,虽然名气比不上华佗,刚过而立,却已是年轻一辈里的翘楚。

  邹先生应了一声,上前查看,片刻之后回禀道:“肺腑受了些创伤,并无大碍,只要调养一阵即可。只是……”

  “只是什么?”

  刘封有些疑惑的看了过来。

  邹先生解释道:“肺腑受伤,最好不要轻动,容易引动内伤,导致不治。”

  刘封恍然大悟,应该就是担心内出血。

  略一沉思,他答道:“那就先送回屋去,将养几日。”

  随后,他朝着徐盛吩咐道:“文向,且留几个人在此看着,免得有不长眼的人胡乱行事。”

  “是!少主!”

  徐盛恭敬应命,随后安排起来。

  四个甲士被点到名字,走了出来,留在这村子里。

  许勤等人在旁低垂着脑袋,根本不敢吭声。

  许勤也算得上是聪明人,从这几个甲士身上就能看出那少年富贵之极,很可能就是郯城中的世家子弟,而且还必然是嫡脉。

  虽然眼下世道乱了,但也不是谁都能出行带着甲士前呼后拥的。

  这位贵人的家族长辈里,最少也得有两千石的校尉出身。

  王家坐地朐县百余年,也曾经出过几任比千石的县令,又同甘家、田家交好,或许不会太过于畏惧,可许勤自己却知道,如果他敢为了王家的事情得罪眼前的公子,那王家事后一定会把他给扔出去,平息对方的怒火。

  任何一个豪门大家,都不可能为他一个游侠儿去对抗这样的豪门大家,哪怕他是出于忠心。

  现在许勤只想着钻进地里去,最好那位贵人少爷永远看不见自己才好。

  可越担心什么事情,就越会发生什么事情。

  刘封竟然走到了他的跟前,看着他道:“走吧,带我去见见你家主人。”

  许勤心里叫苦,先前他想带刘封去见王煜,是想割裂刘封和这帮刁民之间的联系,同时也好让王煜出面和刘封沟通,顺便探探底,或可把对方给糊弄过去。

  可现在刘封都把事情问了个清清楚楚,自己再把这位带去见少爷,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要是再和少爷起个冲突,不论是哪边吃了亏,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啊。

  于是,许勤硬着头皮赔笑道:“贵人说的哪里话,贵人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在下无有不从,只是不必再惊扰我家少爷了吧。”

  刘封笑了,看不出这王家宾客还有点小聪明,知道认怂,明白好赖,只是可惜的是,自己今天还就一定得见王家少爷了,他说什么都不管用。

  “你要么带我去,要么我把你腿打断了,让你手下的人带我去。”

  刘封说完之后,朝着潘璋做了个手势。

  潘璋顿时大喜,面色狰狞的朝着许勤走了过来。

  许勤顿时吓的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心里的小心思,连连点头:“我选前一个,我选前一个,只求贵人饶命。”

  潘璋这才收手,脸上满是遗憾。

  刘封等人在许勤的带领下,进了朐县。

  朐县之中,有几大士族豪强,最为出名的自然是夸富海东的糜家,但甘家、王家等士族世家,也都是豪富之家,只是隐匿在了糜家的声名下罢了。

  这次刘封找的,就是王家的嫡长子王煜。

  此子乃是糜芳好友,双方交情莫逆,经常同车并座,一同出游,关系好的很。

  前几天糜芳动身前往郯城,王煜出城相送,三十里方还,还在朐县传为美谈。

  士族子弟纷纷感叹糜芳和王煜之间的友谊,为之赞叹不已。

  等王煜今天想起伶俐少女后,就让许勤找了过来,想把事给解决了。

  至于怎么解决?

  自然是人偿债消了。

  只是没想到,许勤没能把事给办了,反而带着一个陌生的少年回来了。

  那少年竟然还随身带了几十个甲士,这就有点麻烦了。

  王煜先瞟了一眼许勤,吓的后者死低着脑袋不敢吭声,然后才朝着刘封问道:“在下朐县王煜,不知道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刘封这会儿客气非常,拱了拱手道:“在下涿州刘封,见过王兄。”

  王煜愣神了片刻,涿州?

  那应该是在河北地界吧?

  是幽州还是冀州,或者是并州?

  这地方离的实在太远,王煜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楚。

  不过对方只要有回应,那就是好事,也方便自己摸摸对方的底。

  “原来是刘小兄,快请里面坐。”

  王煜一边客气的引领着刘封入内,一边不经意的扫过刘封身后的诸人。

  徐盛、潘璋、周泰、蒋钦四人,如鹤立鸡群,这样的武夫,平日里等闲一个都未必能见得到,现在却一口气冒出来四个,这位刘小兄可是不简单。

  东汉末年,是一个精神分裂的年代,从上到下,从文人到武夫,都有精神分裂的表现。

  文人一边拷问着自己儒学到底能否救世,自己所学的儒术到底是真实有效的,还是自欺欺人的。

  一边鄙夷武夫,一边又意识到乱世将至,武夫的地位将大大提高。

  这也是为何周泰、蒋钦闻名九江,来往商船都愿意低头纳税,却偏偏没有郡守愿意招揽他们为官。

  士族世家虽然意识到周泰等人无用的价值,却依旧只想把对方当成狗,用来看家护院,而不是真正的人才。

  而周泰等人也一样,一边愤慨士族在官路上的打压封锁,一边又忍不住渴望为士族所接纳,哪怕是当打手都行。

  最后的尊严,仅仅只是让他们没法趴下彻底当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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