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甚至还不知道常威也出事了,直到周唬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他们便立即交头接耳,紧张讨论着这突如其来的震惊消息,每个人的神色都透露出不同的情绪和猜疑。
而在此刻,某个狱警推门走入值班室,他的目光在四周扫过,最终落在床上那只遗落的手机上。
他心中一动,走过去捡起手机,打开屏幕,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未能发送的短信草稿:
常区长,事情出了意外,王聪背叛了咱们,冯睦他没死,请速速……
狱警若有所思地盯着这条短信,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随后,他不动声色地走回人群中,轻轻地将手机递给了身边一位关系要好的狱警。
那个狱警接过手机,目光一凝,脸上也渐渐浮现出同样的若有所思之色,随后,他悄无声息地将手机传递给了另一位关系密切的同事。
你传他,他传他,默默无声中,所有的狱警就都像是被病毒传染了似的,俱都悄无声息的换上了同样一副思索的神色。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没有人主动开口,但又好像一切都在不言中,眼神在彼此对视间,便完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交流。
“是冯睦做的吧?”
“不可能,冯睦昨晚就不在监狱,他在跟咱们一块儿吃饭。”
“常区长昨晚好像也出事了?”
“也跟冯睦无关,应该也不是吧。”
“所以,都是巧合,就是有人为冯睦连夜报了仇呗,你们是这个意思吧?”
“你们还记得吗?冯睦昨天下午在焚化间跟田涛队长说过的话‘队长似乎不满意我让他们闭嘴,那就只能请队长下去,亲自问问他们了。’现在回想起来,那番话真是意味深长。”
“最重要的那番话连夜应验了,队长真的下去了啊。”
“这应该,或许,也只是…..巧合吧?!!”
走廊里回荡着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狱警们默契地中断了眼神的交流,仿佛被某种无形的信号所指引,他们整齐划一地扭头,目光聚焦在正在走来的,制服笔挺、面色平静而透着温和的冯睦身上。
他们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沉痛的哀悼,听着他用温和而怜悯的语气说道:
“听说田涛队长出事了,没想到一晚上不见就成永别了,哎,你们知道是谁害了他吗?”
霎时,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只用颇为诡异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冯睦。
那眼神,不似在看凶手,因为他们刚刚在私下的眼神交流中,已经用合理的逻辑和确凿的证据,为冯睦洗清了嫌疑。
然而,那眼神中又似乎隐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仿佛每个人都在用目光搜索着冯睦身上那不可见的破绽,是在无声地确认着凶手的额样貌,哪怕客观的证据和逻辑都无法将罪名加诸于他。
但是吧…..
追求逻辑和证据,那是巡捕房的职责所在,并非狱警们的专业领域。他们更愿意跟着心的感觉走。
空气中似乎凝聚了无形的紧张,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哎,冯狱警来了,实不相瞒,这事儿我们大家也都是一头雾水,实在是田涛队长平日里就与人为恶,记恨他的人数不胜数啊。”
最先开口的狱警长叹了一口气,语气不自觉地压低了三分,对冯睦的态度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客气和礼貌。
“嗯,确实,田涛队长平日里的作风实在是一言难尽,但也没想到,他会走得这般突然,走得这般凄惨。”
其他狱警随声附和,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冯睦身上,眼神深处流露出几丝难以察觉的讨好与敬畏。
排在最后的狱警,当他的目光与冯睦相遇时,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仿佛冯睦的目光正紧紧地锁定着他。
他心中一惊,手指不由自主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将未发送的短信草稿中的字句一个个删除,仿佛那些字眼藏着烫手的秘密。
完成后,他才轻轻地嘘了一口气,用充满善意和关怀的语气说道:
“哎,最近二监确实不太安宁,咱们大家都要多加小心,互相保护啊。”
总之,
他们集体表现出了,他们一个个都不愿意下去问问队长害死他的真凶是谁。
冯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忧虑,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同情:
“听闻田涛队长家中还有个孩子,他这么突然离世,留下孤儿寡母,今后的日子该如何艰难。
唉,我想我们应该集体向监区长提出申请,争取为田涛队长争取到一笔抚恤金,好让他的家人有所慰藉。”
狱警们听后,面色微微一滞,但很快,他们的脸上便露出了敬佩的神色,异口同声地赞扬冯睦的仁心与细致,无人对这一提议表示反对。
他们的笑容温暖而真挚,纷纷围绕着冯睦,仿佛被他的关怀之情所打动,争相表达着自己的支持,七嘴八舌地簇拥着冯睦向监区长的办公室行去。
然而,奇妙的是,尽管他们围得热闹,步伐却不约而同地下意识落后了冯睦半个身位。这一幕,若是让旁人瞧见恐怕会误以为他们都是跟随在冯睦身后的下属咧。
…….
第247章 谁坐上了那张椅子?真正的礼物!!!
隔着办公室的门。
众人都能听到周唬暴怒的咆哮:“滚出去,这事轮得到你来操心,少在我眼前惺惺作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冯睦保持着面色平和,眼神中不见一丝愠怒或不适,他静静地注视着周唬,随后,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马轩,没有发出任何辩解,便安安静静的退回到门外。
他的目光在门外那些面容紧绷,努力管理表情的同事们身上扫过,面上不带丝毫尴尬之色,反而语气幽深地说道:
“看来监区长对我的成见很深,这不要紧,但若因此延误了田涛队长的抚恤金就是我的罪过了。”
冯睦微微一顿,面色依旧平静如水,继续说道:
“既然监区长不答应,那我就只能去找监狱长申请了,这应该不算越级报告,坏了规矩吧?”
和王聪那般偷偷摸摸的面见监狱长不同,冯睦就光明正大的去往监狱长的办公室。
狱警们目送着冯睦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管看得懂或者看不懂冯睦的这番操作,心底的敬畏情绪都溢于言表,藏也藏不住了。
田涛队长虽然撒手人寰,永远的离开了二监,他的队长职位空缺了出来,但众人心底隐隐有种奇妙的错觉:仿佛队长的位置从未有过片刻的空缺。
可队长办公室的椅子上,此刻明明就空空荡荡的无人坐着,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
遥远的古纪元里流传过这么一句话:1000个人眼里有1000个哈姆雷特。
这句话同样适用于二监,即每个人眼里都照出了一个凶手,且越看越觉得哪哪都像。
就像底层的狱警,无端的集体心证冯睦是真凶一般,简直毫无道理一般;周唬也百分百一口咬死了钱欢。
这背后的逻辑非常复杂,既有每个人屁股位置不同,看见的景色或听到的消息各不相同,以及不同阶级的人看问题的视角,和思维逻辑的不同,但最重要的是,是他们主观的倾向性不同。
换句话说,他们的潜意识深处早已不由自主地描绘出了凶手的形象,甚至在凶案发生之前,每个人的心中其实就已经预先绘制好了那样一幅素描像。
这可不是什么未卜先知的异能,这只是人心的基操而已,没有诡谲,全是人性。
周唬冷笑连连地挂断了电话,马轩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轻声询问:“娄站长有何指示?”
周唬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意:
“还能怎么说,一晚上死两个,娄站长肯定不会再放任钱欢这般为所欲为的,他还真以为,二监是他家开的了?咱们等着瞧好了。”
马轩默默地点头,沉默不语。
周唬又狞声道:“当然,咱们也不能啥也不做,就等上面来处理,咱们得主动出击,搜集些钱欢的罪证,再不济,我们也得搞出点动静来。”
马轩心中一紧,昨晚那通神秘的电话再次在脑海中回响。
周唬注意到马轩神情恍惚,眉头紧锁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马轩摇摇头,叹息道:“我在担心常威,你说他是否还有生还的可能?”
周唬脸色难看,他并未正面回答马轩的问题,而是叹了口气道:“常威也算是得偿所愿,找到他侄子了。”
马轩听的齿抖冷:“这是笃定常威死了,一点点情分都懒得演了啊。”
饶是已经不对周唬抱有期待,但对方薄情寡义到这种地步,还是令马轩心遍体生寒。
马轩现在愈发不敢笃定,常威是被谁所害了,监狱长钱欢的嫌疑自然是最大的,可也保不准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啊。
目的无外乎是嫁祸栽赃监狱长,以此引爆二监的矛盾,逼迫上面来处理监狱长。
唬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冷漠有些过分,他尴尬地笑了笑,随后吩咐马轩:
“你去接触一下常威手底下的狱警们,看看能不能从他们嘴里,撬出点能指认监狱长的证据。”
周唬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道:“你懂我意思吧?”
马轩点头表示明白。
周唬脸上又挤出虚假的笑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些:
“很好,你办事我总是很放心。那你抓紧时间,我得先去查看下田涛的验尸报告。”
验尸间。
田涛安安静静的躺在解剖台上,面色安详释然,一点没有平日里的暴躁易怒,甚是平易近人。
秦亮拿着刀子解剖。
一刀下去开肠破肚,旁边的电子天秤上称量着心肝脾肺肾的重量,红的发黑的血液染红了他的白手套,染红了床面。
秦亮越是解剖,越是心惊,他看着台上的尸体,眼瞳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
经他手解剖的尸体并不少,没有1000具也得上百具了,各种骨骼轮廓,肌肉线条,以及长成各种形状的,心肝脾肺肾的样子,他都见过。
按理来说,他早就应该心如止水,对尸体不为所动了。
但,
田涛的尸体还是大大出乎秦亮的预料,大大冲击着他的神经。
“太规整了,每一根骨骼,彼此间对应的长度比例都很完美,简直像是经过精心排列的一般。”
“肌肉的线条也非常顺滑,没有什么结缔疙瘩,简直像是为了迎合解剖刀的纹路而生长出来的。”
“还有心肝脾肺肾这些器官,每一个都长得很标致,没有赘余的脂肪,也没有任何多长或者少长,看起来就像是,照着心肝脾肺肾的标准模具生产出来的一般。”
秦亮的嗓子变得干涩,眼前的尸体,仿佛像是照着教科书长出来的一样,这绝对绝对绝对,不正常。
懂的人都懂,这里面的门道儿有多深!
秦亮深吸口气,他慌忙的跑到旁边的书架,抽出一本落灰的解剖通用教材。
他迅速翻开,找到了那页描绘着解剖模型的彩色插图。
他手持尺子,开始细致入微地对照测量。
随着每一寸的比对,秦亮的表情逐渐变得震惊,他的嘴巴不自觉地张成了窝型:
“一模一样,不,不能说是一模一样,而是全部都等比例缩小了。”
秦亮的声音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颤抖,他将尺子轻轻放下,口中喃喃自语:“礼物!!!”
一种电流般的震撼感从秦亮的头皮蔓延至全身,他突然意识到,这具尸体,才是冯睦送给他的真正礼物。
是的,对于一名法医来说,还有什么比得到一具完美无瑕的,从教科书里走出来的的尸体更能打动他的心灵呢?
如果说,送礼是一门学问的话,那显然,冯睦已经做到了人类能做到的极致了。
这礼物简直直戳秦法医的灵魂,让他再次无比真切的感受到了,冯睦希冀与自己交朋友的真情实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