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成吉思汗以来,蒙古军攻城,向来赶敌国百姓先行,守兵只要手软罢射,蒙古兵随即跟上。
此法既能屠戮敌国百姓,又可动摇敌兵军心,可说一举两得,残暴毒辣,往往得收奇效。昔日郭靖久在蒙古军中,深知其法,但要破解,却也苦无良策,只能放弃守城器械,冲阵去救百姓!
如今蒙古占据中原,汉人自然不服,一直在拼力反抗,元兵一落单,往往便会有血性之人下手除去。
可杀人简单,要想不被知晓,那是千难万难,大队元兵便会大举报复,残杀劫掠,不知害得多少百姓遭殃。
但身为习武之人,谁能没有血性,一旦遇上元兵残害逞威,又怎能忍住袖手不顾?
若是不出手,那成什么了!
可一旦出手,最后又会引得普通百姓大批死伤。故而这种情况,才是真正亡国之惨,莽莽神州,汉人饱受劫难的原因。
长空与王啸天聊到这里,都为这种情况为之心伤,却也只能相对浩叹。
长空也明白王啸天言下之意,那就是你去杀了这队元兵,也会引来另队元兵报复。你可以一走了之,最后仍旧是百姓遭罪!
所以要驱逐鞑虏,不能小打小闹,得团结所有人,以堂皇之势碾压,让元兵疲于自守,方才能够有所避免这种泄恨之举!
可如今这局势,哪里这么容易捐弃前嫌,共抗外敌呢?
自己都做不到,忘却殷家兄弟报仇,都咽不下晋阳镖局被毁的一口气,又遑论旁人?
长空想着吐了一口长气,王啸天也按捺心情,问道:“云兄这次出山,是去找天鹰教了断恩怨?”
长空嗯道:“我先回太原,就准备去江南。”
王啸天道:“太原还有亲戚吗?”
长空道:“家父让我打听打听,镖局有没有人被天鹰教抓了。”
“那你就不用去了。”
“怎么?”
第23章 礼下于人
太原一省要地,素来繁荣昌盛,屋舍俨然,长街上人烟稠密,人来人往,可唯独北市的文山街成了一片白地。
云长空与王啸天就这么静静看着。
过了良久,王啸天悲叹一声道:“魔教向来‘人犯我一尺,我犯人一丈’,你杀了殷无寿,也幸亏你与令尊决断的快,镖局散了,你诸位师兄与镖头都销声匿迹了,天鹰教找不见你们,就烧了你家。
这不光是对你晋阳镖局的报复,也是对于武林各大派的震慑。
正因为他们的邪恶做派实际与鞑子并无二致,只要能达成自己目的,向来不择手段。
当年宋末之时,抗击蒙古力还不足,魔教却在后方作乱,本帮这才夺了他们的圣火令,几位长老还打死了他们一任教主。
他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吸收教众,更是利用元兵残暴之性,那小山凹村被屠,只是冰山一角,实则就是有意而为,让百姓走投无路,好加入他们。
如此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各大名门正派才与他们势不两立,难以与之携手驱逐鞑虏。
元廷自然也乐的如此,魔教越猖狂,与名门大派仇结的越深,他们越高兴,所以几年过去了,这里仍旧是条空街,仿佛在提醒所有人这里发生过什么。”
隔了好一会,云长空哈哈大笑,转身就走。
王啸天早就跟他说了晋阳镖局早就片瓦不存,所有人都散了,至于是否有被抓的人,江湖并无传闻,显然那些人早就背井离乡逃离了。
可长空还是来看了一看,一则眼见为实,二来他得确定王啸天接触自己的用意。
毕竟自己刚出山,行为没有影响过任何人,王啸天与自己初相识,前来一看,就能知晓他所言是否属实。
至于家被烧了,这对于云鹤、云长空都有心理准备,只要没有晋阳镖局的人被抓,那就不足以虑,最多是一些儿时记忆再冲击自己罢了。
可长空定力深厚,自也无法影响他的思绪。
王啸天眼见自己说了这么多,长空反而哈哈大笑,急忙跟上,心道:“云鹤之子,果然不凡!”说道:“云兄年少英发,日后定然出人头地,扬名天下,贵局所有人哪怕身在千里之外,也必然为你欢喜!”
突然把话声放得极低:“可天鹰教非同小可啊,兄台势单力孤,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长空脚下一停,笑了笑说道:“我找的是殷无福、殷无禄,又不是天鹰教,王兄多虑了!”
王啸天听他此言显得有些天真,不禁苦笑说道:“云兄,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
殷家三人虽然以前都是成名已久的大寇,可投效天鹰教多年,你杀了殷无寿,这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
长空冷笑一声,徐徐道:“无福无禄无寿与我是一回事,天鹰教找我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王啸天当即恍然,说道:“云兄既然心有计较,可那天鹰教与各大门派相斗多年,仍能屹立不倒,你可知为何?”
长空道:“为何?”
“你我在路上,我再跟你详述!”
长空看了他一眼:“怎么?你还要跟我去江南?”
王啸天笑嘻嘻道:“不瞒云兄,咱们丐帮中人,天下无处不可去,天鹰教与武林各派争斗多年,威名赫赫,兄台要去挑了他们,这个热闹,哪个习武之人不想一睹为快呢?”
长空哈哈一笑道:“王兄,你这么好奇,命恐怕不太长啊!”
这家伙既然是史火龙徒弟,那么有理由相信,他应该是没活到张无忌出山装逼,就死求了,这才没能留下他的名字。
殊不知这王啸天没能留下名字,而是在师父史火龙遇难时,力护师母与师妹,被成昆师徒一道杀害了。
王啸天笑道:“听说白眉老儿与人动手,从来没用过十招以上,云兄神功之强,惊世骇俗,小弟最是好武,焉有不去之理?”
长空摇头道:“王兄身为史帮主高徒,万金之躯,但有闪失,尊师一声令下,贵帮数万弟子一人一口吐沫,都将我淹死了。这天大的干系,小弟岂能担当的起?”
王啸天哈哈一笑:“多谢云兄好意,这样的大场面,就是云兄不让我去,那我也是要随后赶去的。况且习武之人,刀头舔血,只要死得其所,又有何憾,我师父纵然知晓,也不会与你为难的!”
长空暗忖道:“此人倒是个直汉子,还在以为我关心他。”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直视于他,说道:“王兄,你我非亲非故,你又是史帮主高徒,对我一个丧家之人多方提醒,如今又干冒大险,非要陪我共赴险地。
正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还是请王兄明言的好。”
王啸天说道:“云兄,我没事,我真没事……”他心有顾虑,欲言又止。
原来史火龙在多年之前,因苦练“降龙十八掌”时,内力不济,得了上半身瘫痪之症,双臂不能转动,而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降龙十八掌”更是祖传神功,这种事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便偕同妻子,到各处深山寻觅灵药治病,期间收了王啸天为徒。
王啸天也心念师父之伤,听师父说他的伤势只能听天由命了。
实在是这世上虽有能人,比如“见死不救”胡青牛,医术如神,武当张三丰武学通神,这都是大有可能能够治疗之人,
可史火龙身为“天下第一大帮”帮主,又怎能去求外人。
这样一来,丐帮数万弟子,如何能够挺胸做人!岂不是侮辱了昔日得黑白两道敬重的洪七公老帮主之名。
王啸天眼见长空内力之深,年纪之轻,足以证明他传承之不凡。
徒且如此,师父可想?
便有心与他结交,若是能给他帮点忙,对方也是心地善良之辈,未尝不能将师父病症示之对方,或许还有解救之法。
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丐帮四大长老都不知道师父病症,只以为他去深山苦练神功,他又何敢对长空轻易告知,生怕救师不成反而害师。
长空鉴貌辨色,知道此事大有隐情,叹道:“王兄既这样说,小弟也无法劝止,只是遇祸莫怨,一切我都不负责。”
王啸天立刻接着道:“生死由命,岂在他人,云兄武艺超凡,在下帮不上什么,可不瞒云兄,只要是江湖上稍有名气的,小弟不敢说了如指掌,但也略知一二,这一路到江南,在下路途甚熟,也能给你当个向导,哈哈……”
长空见他如此,这可是丐帮帮主的徒弟,隐隐猜到了王啸天要跟随自己的意思。
大概是因为史火龙的伤,双臂瘫痪,应是经脉问题,倘若有内功高手愿意耗费功力,助他打通经脉,这伤未必不可治!
这样一想,长空也有了一个主意。丐帮势力雄厚,数万万弟子,若是能收为己用,对于起义大业,那是多大臂助!
想到这儿,他当即抱拳说道:“那就劳烦王兄了,咱们就试着一会这天鹰教!”
王啸天还礼道:“承蒙云兄看的起,在下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此去江南,长空路道不熟,有个向导,也能省却不少麻烦,便再不多言,两人一同上路。
王啸天跟他说起天下大势,说天下群盗并起,眼看天下大乱,名门正派与魔教邪派斗争愈烈,仇恨越来越深。
长空做出留意倾听的样子。
王啸天最后又道:“云兄这样施恩不望报的人中之龙,在下走遍大江南北,倒真是头一次见到。只是你本领虽好,面对天鹰教,你要特别留神一个人!”
他故意把语声拖长,偷目一望长空。
长空微微一笑:“谁?”
第24章 亢龙有悔
“殷野王!”
王啸天欲求长空,说话想要勾起长空好奇心,如此自己再开口,当能显出效果,好能让其承情。
但见他这一笑,仿佛成竹在胸,自己若是再卖关子,生怕适得其反,连忙接着说:“自从殷素素死后,殷白眉将所有事权都给了他,江湖上都说他武功出胜于蓝,大有乃父之风!”
长空冷笑道:“这你也信?这不过是造势而已。”
王啸天笑吟吟说道:“这话我也不信,只是有一点你却要仔细了,你知道俞岱岩么?”
长空微微颔首:“武当俞三侠,怎能不知?”
王啸天道:“俞三侠英风侠骨,如今却成了残废,江湖上都说是少林寺以‘大力金刚指’下的毒手,云兄想必知晓。”
长空嗯了一声,他知道这是西域金刚门下的手,却也不必多说。
就听王啸天道:“但这罪魁祸首却是殷野王。在下听了一嘴,曾有武当弟子说,当年俞三侠在钱塘江上,殷野王与殷素素驾大船撞翻俞三侠小船,逼他上船,殷野王与他故意交谈,引他上前,殷素素偷放‘蚊须针’暗算,
这殷野王掌中暗藏‘七星钉’引他对了一掌,俞三侠身中剧毒,殷野王说只要你将屠龙刀给我,我就给你解药,放你过江。
咱们江湖人讲究一口唾沫一个钉,哪怕黑道中人也不会食言,俞三侠不疑有他,就将屠龙刀给了他,来换取解药。
谁知殷野王言而无信,大说风凉话,根本不给他解药,殷素素将一个不能动弹,不能说话的俞三侠交给龙门镖局护送,何至于到了武当山下,俞三侠明知从龙门镖局手中接引自己的人,不是自己师兄弟,却也因为身中剧毒,无法说话开声,龙门镖局被蒙骗,俞三侠也无法反抗。
试想,殷野王倘若给了俞三侠解药,哪怕能说一句话,或许都能改变俞三侠与龙门镖局老少七十多口的命运,你说这传言若是为真,殷野王这老小子得有多阴毒?造了多大的孽!”
长空脸色变得难看,缓缓道:“这可不是传言,而是真相!”
王啸天一拍手道:“照啊,我也觉得是真的。本来张翠山夫妇自刎武当山,武林各派还怕武当派寻仇,后来才知道内情。
原来张翠山之所以自杀,全因得知害了三哥的仇人是自己妻子与大舅哥,自己对妻子又下不去手,这才羞愤自杀,根本不是什么武林各派逼问谢逊以及龙门镖局血案之事。
那张翠山儿子在武当山上,殷白眉派人见外孙,武当派压根不给见,后来莫七侠直接就将天鹰教的人给打下山去了,以武当派如此仁侠之名,做出这等失礼之事,显然传言不虚,整个武当派都将这笔仇记在了天鹰教身上。”
本来俞岱岩受伤之事,他是个硬汉子,竟然绝口不提,张三丰与众位师兄弟也不敢在他面前问询,免得惹他伤心难堪,后来随着殷素素上武当山,这才揭开了一切谜团,包括龙门镖局血案。以及俞岱岩究竟是如何中毒受伤,需要一个镖局护送回武当。
本来所有人都以为龙门镖局血案,乃是张翠山所为,少林寺以及天下最大的几家总镖头都对武当派兴师问罪,哪知这残杀老幼妇孺,与暗算俞岱岩,使他中毒之人竟然都是天鹰教。
要知道本来俞岱岩对于殷素素这个托镖之人还心存感激,想要日后报答。哪知这人竟然是用“蚊须针”害他的罪魁祸首。这简直错把恶魔当菩萨,她又成了五弟妻子,害得五弟自杀,他深恨自己为何要说出这段隐情,更加郁郁寡欢,所以武当派自张三丰以下对天鹰教深恶痛绝。
殷素素这个张翠山之妻,哪怕生了张无忌,也根本不得武当上下认可,就连张无忌自己都感受的非常清晰。
瞧得出他们伤心之余,对母亲颇有怒恨怨责之意,都觉他父亲一生什么都好,就是娶错了他母亲,致使自己身败名裂,武当蒙羞受辱。
所以江湖上对于这种看法,更是传遍武林。都言张翠山好好一个侠义高徒,就是为美色所误,与杀人狂魔结交云云。
长空缓缓道:“王兄见识真广,这件事的罪魁祸首的确是殷野王,他当日若是言而有信,拿了屠龙刀,给了俞三侠解药,必然不会有此悲剧。岂能惹的这么多条人命丧生,此人之恶,百死难赎!”
王啸天喟然一叹道:“是啊,家师对此事也一直耿耿于怀,可惜了俞三侠这号人物,就毁在这鼠辈手里!
只是殷野王这小子言而无信,如此卑鄙无耻,江湖上却传他有乃父之风,难免会给人一种迷惑,若是不察之下,岂不被这名声给骗了,上了他的恶当?掌中夹毒针的恶毒手段那是防不胜防!”
长空心想:“那可不!左冷禅与马钰都为此付出了代价。”点了点头:“王兄言之有理,多谢提醒了。”
王啸天喜气洋洋:“客气客气。武功方面我帮不上你什么忙,也只能为你尽点小力了。”
长空一摆手道:“王兄此言,何以克当,贵帮‘降龙十八掌’武林绝学,洪老侠与郭大侠恃之威震武林,对手难觅,阁下乃是史帮主嫡传,必然荣授此功,岂不是太过妄自菲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