踹门大哥说:“还有一个男的,看起来年轻点。”
“叫什么?”
大哥摇摇头:“叫啥不知道,那人没给过我们名片。”
其中一人立刻说道:“姓陶,说话有一点本地口音。”
“嗯?姓陶?”周奕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那个坐过牢的陶聪,心说不会这么巧吧。
原本他已经不打算管这些人了,毕竟他们只能在这破楼蹲守,说明根本没有孟庆童的线索。
但是还有一个姓陶的本地口音年轻人,那这群人就还有价值,他决定查下陶聪的档案资料,找张证件照让他们认一认。
如果真是这个陶聪,那肯定比孟庆童这个外省人要好找很多,毕竟在本地有大量社会关系。
周奕跟乔家丽一商量,乔家丽觉得行,这群人在这里蹲这么久了,说明这里已经没有什么线索了,孟庆童肯定早跑了。
跟几人一说,最后踹门大哥和另一个男的跟随他们一起回了市局,剩下的人坚持在这里蹲着。
回到市局,乔家丽通过周奕提供的信息,很快就找到了这个陶聪的户籍资料。
把上面的照片给带回来的两人一看,两人脑袋点得跟捣蒜一样,说就是他,跟那个姓孟的一伙儿的。
周奕看了看照片上的陶聪,惊了。
这也太巧了吧,这还能串起来?
这谁给安排的啊?
本来他查陶聪,是想看看会不会跟之后的储蓄所劫杀案有关。
结果无心插柳,插到东海小区的案子来了。
周奕看看时间不早了,决定趁夜幕降临之前,去一趟这个陶聪家,了解一下情况。
两人马不停蹄地开车来到陶聪资料上的户籍地址,不是小区,而是一个大杂院。
像这种大杂院现在已经不多见了,都是早年间留下来的,陆小霜叔叔和奶奶住的就是这种大杂院。
这样的大杂院之所以能保留下来,纯粹是因为地理位置不佳,造小区轮不着,旧城改造不值当。
周奕见过,有些大杂院里能住二十几户人家,有的人家三代同堂挤在一间十几平米的小屋里,还有的为了增加活动面积,到处搭棚子。
厨房是搭的,厕所是没有的。
陆小霜就是,来了宏城后就一直住在搭出来的小小的阁楼里。
周奕先是绕着大杂院转了一圈,确定只有一个出入口,然后让乔家丽守在出口,自己进去。
因为他打算装同学,避免打草惊蛇。
一进大杂院,到处堆满了杂物,头顶上全是拉得乱七八糟的电线和晾衣绳,还有母鸡肆无忌惮的到处跑。
还住在这里的,基本就是两类人,舍不得搬的老人,和没钱搬走的穷人。
周奕看见一个晒咸菜的大妈,上前问了下。
大妈耳背,问了几句,就差说出“马什么梅”了。
还是一个大爷从屋里走出来,给周奕指了路。
周奕按图索骥,找到了陶家的位置,门口有个老太太正坐在那里,用一个老式的木头机器纺纱。
周奕已经有好多年没看见过这种老式手摇的纺纱机了,印象里这种还是自己小时候常见的。
“大娘,请问,陶聪是住这儿不?”周奕走过去问道,同时视线往屋里看。
但即便是大白天,屋里还是很黑,看不清楚。
老太太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看他。“你找哪个啊?”
浓重的本地口音。
周奕也用本地话回答:“陶聪,我是他初中同学,正好路过,来看看他。”
老太太点了点头,扭头冲屋里喊道:“聪子,聪子,你同学来找你耍啦。”
周奕大喜,这货居然在家?
老太太喊了两声,屋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骂骂咧咧道:“喊啥喊,吵死了,觉都不让人睡。”
然后,黑乎乎的屋子里一个人影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身上披着一件衣服,下身就一条内裤,显然刚从被窝里钻出来。
周奕打量了一下,比户籍资料上的照片还丑,小眼睛塌鼻梁,耸着个肩,歪着脑袋打量了下周奕。
“你哪个?我他妈怎么不记得有你这么个傻狗同学啊。”陶聪嚣张地说。
“你不记得我了啊?我三班的,你那时候不是喜欢我们班的韩佳佳吗?还老是放学了在路上堵她。”周奕笑道。
第244章 骗子骗骗子
“韩佳佳?”陶聪倚着门,一条腿抖得跟筛糠一样。
他想了想,然后骂道:“你他妈脑子有病吧,那是二班跟老子同名那个傻狗,你丫找错人了!”
周奕突然沉下脸来说:“没找错,就是你。”
陶聪愣了下,然后脸色瞬间大变,转身撒腿就跑。
周奕不紧不慢的跟了过去,陶聪一边跑一边推倒旁边的东西,不断制造障碍。
一时间整个院子里鸡飞狗跳,还伴随着老头老太的叫骂声。
陶聪光着两条竹竿似的腿,穿着凉拖朝大门口冲去,还扭头看了一眼,见周奕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得意地冲他竖起一根中指。
但下一秒,脚底下突然就被绊倒,他直接摔了个狗吃屎,然后就感觉有人用膝盖顶住了自己的背,同时双手被人反绑,冰冷的手铐拷在了手腕上。
乔家丽把人拷上的时候,周奕刚好走了过来,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小子,跑挺快啊,早防着你了。”
陶聪满脸都是泥,讪笑道:“我闹……闹着玩的。”
“走吧,跟我们回去也闹着玩会儿呗。”
市局审讯室里,周奕问道:“姓名。”
陶聪一看就是有经验的,不含糊,马上交代了自己的基本信息。
“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陶聪点点头。
“行,那你自己说说吧。”
“是不是……鼎华集团那事儿啊?”陶聪试探着问道。
“是不是你自己不清楚吗?”周奕的眉毛立起来了。
陶聪立马点头:“是是是,那就是了。警察同志,我也是受害者啊,我冤枉呐。”
“我也是被那个姓孟的给骗了啊。”
“从头到尾,仔细地说,你是怎么认识这人的,干了些什么,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周奕敲了敲桌子强调道,“你不要试图蒙混过关,你是蹲过监狱的人,应该清楚撒谎是什么后果。”
“我知道,我知道。”
陶聪说,自己是在回宏城的火车上认识的孟庆童,当时对方穿得人五人六的,还给他发好烟,让他觉得对方挺有钱的。
在攀谈过程中,孟庆童说自己是鼎华集团的销售主管,被派来宏城开拓业务的,打算在宏城开个分公司。
两人相谈甚欢,孟庆童得知他是本地人后,热情地邀请他来帮自己。说自己虽然被集团委以重任,但集团同时也是在考验他,所以没给他其他人手,如果他能在规定时间内把宏城的市场做起来,那他以后就是宏城分公司的总经理了。
而他承诺,只要陶聪跟着自己干,以后就是宏城分公司的副总。
然后陶聪就开始帮孟庆童打下手,到处发传单、摆摊做广告、拉人头。
他说孟庆童承诺给他销售额的百分之五,作为报酬。等通过了集团的考核,正式成立了分公司,再让他正式入职。
可结果没想到,大概三月初的时候,这个孟庆童有天突然就不见了。
“一开始,我以为他有事回集团去了。可在办公室里等了几天也没见人,那天我去附近公共厕所拉屎,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好多人气势汹汹地冲进了那栋小破楼,我就知道那姓孟的王八蛋肯定跑了,他妈的他就是个骗子。”
“我怕说不清,怕那群人找我要钱,我就也跑了。”
陶聪哭丧着脸,委屈地说:“警察同志,我这可是给他白干三个月啊,我不光一分钱没拿到,我还倒贴钱呢我。”
周奕点了点头:“这么说,都是那个孟庆童干的,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也是被他骗了,是不?”
“是是是,我跟他们一样,我也是受害者。”陶聪连连点头。
“你觉得我信吗?”周奕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陶聪顿时一愣,想赔笑,但脸上的肌肉却抽搐了下:“什……什么意思啊?”
“你要是受害者,你见到我跑什么?我前面已经提醒过你了,你是坐过牢的人,你要是受害者,没犯事,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见了我就跑?”
“我……”陶聪语塞。
他当时的反应,完全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
但坐过牢的人,不应该是这种反应。牢里可不比公安局审讯室,不听话想治你,办法可太多了。
合规的、不合规的办法都有。
所以很多前科人员,看见执法人员就会有本能的畏惧心理。
不会扭头就跑,除非是知道自己犯了事儿,才会跑。
因为被抓到,就得二进宫,那才是他们真正害怕的事。
“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还是说你们这种刑满释放人员现在一个个的都跟你一样天真?火车上随便遇到个人,就像愣头青一样跟着人家跑到一个荒无人烟的破楼里任劳任怨,还三个月一分钱不要?”
周奕皮笑肉不笑地说:“看来洛河监狱的改造很成功啊,让你变得这么单纯老实。要不我们把你再送回去待个一年半载的?你这也算是成功案例了啊,得好好推广呐。”
周奕说话的时候,陶聪肉眼可见的紧张。
他是老油条,但毕竟也就二十二岁的年纪,也没老到哪里去,何况还没多少文化。
一听要把他送回洛河监狱,顿时急得大喊:“别别别,警察同志,别啊。我说,我说。”
“怎么,不开玩笑了?”
陶聪连连摆手:“不开不开,这回真不开了。”
“行,那再给你一次机会。”周奕指了指他道,“最后一次,你自己好自为之。”
“我懂,我懂。”陶聪满脸堆笑开始交代。
“我跟孟庆童,其实……是搭档。我俩是在洛河坐牢的时候认识的,他就是因为骗老头老太的钱才进去的。我出来后在洛河混不下去了,就跑泰城去耍了一阵子,有天刚巧就碰到了他。”
“喝酒的时候,他说他最近学了个新招,可厉害了,是外省现在流行的骗术,比起骗老头老太来,来钱快得多。他就问我要不要一起干,我当时正好没钱,想着挣一点是一点呗,就答应了。”
“于是我们就在泰城租了个办公室,找人做了一堆传单,搞了个办事处。结果没想到,泰城那边他娘的已经有人干过同样的买卖了,所以没什么人上当,我们俩不光没挣着钱,还往里搭了几千块钱。”
陶聪忍不住骂道:“这帮王八蛋骗子。”
周奕敲敲桌子:“注意你的用词!”
“是,我注意,我注意。”陶聪继续说道,“然后我就从泰城回来了,因为实在没钱了,再不回来我就得饿死了。回家好歹还有口吃的。”
陶聪的户籍资料上显示,他父母和他有着相当大的年龄差距,属于是老来得子,而且他爹在他十四岁的时候突发急病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