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周奕突然站了起来,她也赶紧跟着站了起来。
“张女士,你先上车,一会儿我们车上碰头,千万要注意好你的财物。”
“哦好。”张香兰见周奕说完后,背起包居然往人群的反方向走去,觉得很奇怪,但也不敢多问。
周奕背着包,绕开喧闹的人群,往前走。
就在一分钟前,他看着混乱的人群,突然发现了一些异常。
人群里有一个人,明明都已经挤到前面去了,却突然逆着人群往外挤。
挤出人群后,周奕看见,这人居然没有行李,就背了一个小挎包,径直往车站大门口快步走去。
周奕确定,这人八成是个扒手。
趁乱混在人群里伺机偷窃,往外走就说明是得手了。
周奕快步跟了上去,对方是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脚步很轻盈,明显是得手之后心情大好。
突然,周奕发现对方的步伐变快了,且明显变重了许多。
他知道,对方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
周奕没有半点迟疑,直接冲了过去。
对方也撒腿就跑,但还是晚了一步,眼看就要冲出火车站大门口了,被周奕从背后扑倒。
他还想反抗,直接被周奕反手擒拿死死地摁在地上动弹不得,嘴里大喊道:“放开我!你他妈有病啊!”
周奕一只手控制着对方,膝盖死死地顶着他的背,另一只手在他身上搜。
很快就从对方的兜里和挎包里,发现了两个皮夹子和一叠用手绢包起来的钱。
挎包里,还有一把折叠刀,和几块刀片,这些刀片锋利无比,差点把周奕的手给划伤。
“你丫的谁啊,信不信老子弄死你!”扒手大喊大叫道。
周奕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大部分人都惊讶地看着两人,不敢靠近。
但有两个人,分别站在不同的位置,死死盯着自己,其中一人的手伸到了衣服里。
这时候有一名警察跑了过来,手里警棍指着两人大喊道:“干嘛的,快点放开!”
见有警察来了,围观人群里那两个本来想上前的人顿时就停下了脚步。
地上原本在骂人的扒手顿时也不敢叫唤了。
周奕把三份赃物丢在一旁,空出一只手掏出了证件:“自己人,我是市局刑侦支队的,这人是个小偷。”
火车站的执勤民警,属于是铁路公安,民间俗称叫铁警,和周奕他们不算一个系统,他们归铁路局公安处管。
不过都属于大的公安系统的,自然一眼就认出周奕的证件。
铁警赶紧上前,掏出手铐把人给控制住。
周奕拍了拍手站起来,指着地上说:“这些是赃物,就交给你了。我得去赶火车,不好意思了啊。”
说完,周奕又附在铁警耳边说:“三点钟方向穿深蓝衣服的,和十点钟方向穿棕色灯芯绒裤子的两人,是这小子的同伙,你们留意下。”
铁警连连点头:“好,辛苦你了。”
然后用无线电呼叫增援。
周奕赶紧跑到检票口,刚才还拥挤不堪的检票口现在空空荡荡,检票员正要关闸门转身离开。
周奕大喊:“等一下,还有一个。”
检票员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喊半天了,你怎么才来,磨磨唧唧的。”
周奕懒得废话,把票递给了她。
检票员看了看票,然后打了个孔,把票还给了周奕。
周奕急匆匆地往里跑,一辆绿皮车停在站台上,站台上两名工作人员正在做最后的发车前检查,正要准备关车门。
“等一下,不好意思等一下。”周奕赶紧跑了过去。
“快点,我们要关车门了。”那个工作人员招手喊道。
“周警官?”周奕跑到门口,那人惊讶地喊道。
周奕定睛一看,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居然是韩佳佳。
周奕还没来得及打招呼,韩佳佳催促他:“你快点上车,我们得关车门了,不然会影响列车准点。”
周奕赶紧说了声谢谢,上了车。
韩佳佳关上车门,隔着车门玻璃,冲周奕挥了挥手。
周奕也回应了下,然后拿着自己的票仔细看了看车厢和座位。
刚才上得太急了,看见一个门就直接冲过去了,现在一看车票,得穿过半辆列车。
周奕只能穿过一节节车厢,从拥挤的人群和大包小包里小心翼翼地过去,还得不停地说着不好意思让一下。
九十年代,全国的人口流动性并不高,一般从一个城市往另一个城市去,基本上两种情况最多,探亲和打工。
还有就是做生意和看病,九十年代对绝大多数普通人而言,旅游还是件很奢侈的事情。
所以打工和探亲,都会带着大包小包,那时候还没安检,基本上什么东西都能带上火车。
除此之外,每辆列车上基本都会有扒手。
刚才周奕抓的,不过是个小虾米。
火车站和长途汽车站这种地方,是扒手小偷最猖獗的地方。
两者的区别是,长途汽车站的扒手主要集中在车站里面,因为人多眼杂,方便动手。
上了车之后,长途汽车的活动空间有限,反而不便于偷窃。
但火车不同,火车空间大,人的活动频率也更高,偷窃更容易实施。
所以火车站,周奕知道的是车站里和火车上,是分成两帮人的。
扒手跟杀人犯、抢劫犯不同,更接近黑社会,有严密的组织性和圈子,不是随随便便来一个人就能偷的。
扒手会划地盘,哪里你们能偷,哪里是我们的地盘都有明确的划分。
一旦有人越界,就可能引发矛盾,严重的甚至会变成大规模械斗。
而且即便是扒手,也讲分工,有人负责偷,有人负责转移,有人负责盯梢,后端还有人负责销赃。
刚才周奕抓的那小子,就是负责偷的,等在外面的同伙,大概率是负责转移的。
所以有时候就算发现被偷了,怀疑是谁偷的,也找不到赃物。
那个年头,有几个人没在火车站栽过跟头,最后只能是自认倒霉。
火车站,车站里是一拨人,上了车又是一拨人。
所以铁警平时的主要工作,就是和这些扒手斗智斗勇,每辆车上除了乘警外,还会有几名便衣铁警。
周奕一路走过去,目光本能地在周围人群脸上扫过,对一些眼神和举止有异常的人,在脑子里做了下记录。
张香兰眼看着列车发动了,身边的座位还空着,顿时紧张不已,不停地往窗外看。
突然,感觉身旁一沉,立刻回头,发现周奕已经坐在了座位上。
张香兰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不好意思,去办了点事。”周奕把自己的行李塞到了座位底下说。
他就带了些换洗衣物,在背包里。
证件、现金、大哥大他都随身携带着,当然,还有枪。
“我还以为你临时有事不去了呢。”张香兰后怕地说。
她的手下意识地摸了下衣服口袋,突然脸色煞白。
第301章 铁警
“我……我钱包不见了。”张香兰惊慌失措地说。
“你再找找。”
“我找了,我记得明明就放在口袋里的啊。”张香兰一边说一边翻自己浑身上下的兜。
干!周奕心里怒骂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张香兰是去安远打申请要求火化李有强的,那就必须有她和李有强的相关证件。
证件在钱包里,钱包被偷了,报告也就没法打了。
张香兰不光损失了时间和车票钱,还得回宏城去补办证件。
但李有强的身份证已经被他自己带走了,想补办户口本和结婚证,得本人带着身份证一起去补办才行。
可身份证是没有的,人更是不可能亲自去的。
所以这对现在的张香兰而言,是件极度崩溃的事情。
虽然刚才自己抓了个小偷,但那是因为刚巧看见了,自然不能放过对方。
他可没打算在车上顺便抓个小偷什么的,毕竟那是人家铁警的活儿。
但现在,张香兰的证件被偷了,就是两回事儿了。
“我记得我就放在口袋里的啊,怎么就不见了呢。”张香兰带着哭腔说。
周围的人纷纷望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是不是刚才上车跑太急掉了啊?”
“不会是被偷了吧?”
“钱包里有多少钱啊?”
张香兰也知道没有证件意味着什么,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翻包,把包里的东西都翻了出来。
周奕说:“你先别着急,我来想办法,你先告诉我从检票开始到你坐到座位上的情况。”
周奕基本可以确定,偷钱包的贼,是车上的。
因为当时检票的时候,他并没有着急去挤人群,他让张香兰先上车的时候,后面已经没多少人了。
张香兰排在检票队伍的最后面,被偷的概率很小。
必然是上车后,在经过拥挤的车厢里时,被人顺手偷走了。
张香兰语无伦次,说得很乱,但周奕还是大致理清楚了。
他们所在的座位在第四节车厢,张香兰是问了站台上的工作人员,找到了车厢位置后上的车,是从第五和第四节车厢中间的门上的车。
当时上车的时候,周围人已经不多了,基本都在车厢里放行李。
他们的座位在靠近第三节车厢这一头,也就是说要经过大半个四号车厢。
坐下来后,她就没再活动过了,一直看着窗外,等周奕。
所以钱包被偷的最大可能,就是上车门到座位那短短的十来米。
小偷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个车厢里的人,在张香兰经过的时候,趁机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