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嗖.
一队队女真骑兵,按顺序迤逦奔向关下,每人都在马上放一箭,之后如贪吃蛇般离去。
“放箭!”
“他娘的,们射准一点!”
“注意隐蔽!”
“隐蔽!快隐蔽,垛口是摆设吗?”
女真骑兵游走射击很从容,反观守军表现显得慌乱。
朱仝指挥声不停传出,听得城下娄室朗声大笑:“朱统制,我的士兵怎么样?当敌人不好受吧?若再执迷不悟下去,你敢派多少人上城,我就敢射多少下来。”
“聒噪!有能耐你就上城来,爷爷亲自喂你金汁!”
“杨长究竟给了什么?值得为他如此卖命?”
娄室厉声回应完,突然又语带玩味的提醒:“对了,刚才忘了告诉你,耶律余睹已率领数万大军去取沁州,杨长此时把兵派来救平阳,他的沁州可就要丢了,你家人也在沁州吧?”
“杨观察防守严密,你们拿不下沁州!”
“谁能说得清楚?耶律余睹不但要正面进攻,就连绵山小道也会出兵,杨长留在沁州或许能守住,但他若是也跟来了平阳?沁州拿什么去防守?而如果他此时留在沁州,你一定守不住这南北关,现在投降还不算晚.”
“谁说守不住?”
朱仝听得忧心忡忡,突然后方的喊声令他虎躯一震,主心骨到了。
“观察.”
“嗯。”
杨长微微颔首致意,随即走到城墙边俯视关下,打量这位金国第一大将。
娄室年近五旬,黝黑的脸上写满沧桑,胡须鬓角已有连片斑驳,但眸子却如虎目闪着精光,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大将。
“杨长?”
“眼力不错,可你怎敢兴兵来犯?不打算赎回儿子?”
杨长以为用活女威胁,会让完颜娄室投鼠忌器。
但此人有大将风范,听罢神色丝毫没有慌乱,只是蹙眉淡淡回应:“犬子以身许国,赎不赎与本将无关,但你是沁州观察使,不好好待在沁州做官,反而带兵来驻守此关,按你们汉人的话来讲,是不是叫越俎代庖?”
“呵”杨长轻蔑一笑,仰着头回道:“跑人别人家作恶,还管别人的家务事?好意思说出越俎代庖?”
“哼。”
娄室冷哼:“你们大宋皇帝多次背盟,难道不需要付出代价?我劝观察不要多管闲事,你要执意挡我去路,沁州只怕就要丢了.”
“既是皇帝背盟,你们找皇帝去要代价,总之不准从我门前过,至于我是不是管闲事,沁州丢与不丢,与你有什么关系?”
“杨观察!”
眼见杨长唇齿锋利,娄室语气情不自禁变得强烈,沉声说道:“本先锋再提醒一次,平州不是你的治下,我与元帅也没主动招惹,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否则”
娄室话音刚落,再次挥手示意列阵奔射。
杨长注意到他意图,随即厉声质问:“否则怎样?就你们会射箭?拿弓箭来!”
“哦好.”
“等一等!”
朱仝示意守兵取弓箭,娄室则叫住列阵骑兵,他要看看杨长手段。
杨长接弓拉了拉,感觉自己不能太用力,否则又得一把拉断。
娄室在关下凝眉打量,他此时心态有点像关公看人耍大刀,心说你在女真人面前卖弄弓箭?即便有马扩那样本领,在金国也只能算普通水平。
玩弓箭,你还嫩点。
娄室腹诽之时,杨长突然张弓搭箭,且没瞄准就匆匆射出。
就这?
不好!
高手看人,一招即知。
刚刚的轻视之心,在杨长射出羽箭瞬间,娄室马上改变了想法。
这箭,太快。
而且箭来方向,似乎是冲着自己。
嗖一声,羽箭命中左边护卫,登时人惊马嘶。
娄室见状大骇,这距离精准命中脖颈,力度和准度绝对是高手。
根本来不及细思,这厮本能又觉察到不对,回头就看到第二箭飞来。
这么快?
杨长放完第二箭,手上那张弓已经损坏,他看到娄室应弦弯腰,心说直接射杀大将,北关之围自解。
用银术可的绝招,射杀他的同袍。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观察,射中了?”
“应该.”
杨长开口即戛然而止,因为看到弯腰的娄室,突然间直起了腰身。
娄室手里攥着箭枝,眼神复杂却又狂妄作出回应:“杨观察箭术惊人,且出箭速度如此之快,倒与我一个朋友很像,不过想单靠弓箭杀我?你还嫩了点!”
“你那个朋友,莫非是银术可?”
若是装备再好点,自己再用全力射一箭,不信你能接得住。
杨长腹诽归腹诽,却没继续与娄室纠缠,而是顺势引出新话题。
“你听说过他?还是说”
“没错,我与他交过手,也施展过箭术,但比我差多了。”
“背后语人长短,非英雄好汉所为!”
“人都死了,还不兴说?”
“什么?”
娄室闻言大惊,但在咽了口水之后,很快调整回心态,冷冷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银术可不会死。”
“不但他死了”
杨长玩味一笑,拉长语调桀骜回应曰:“与他同行的金兵,一个不留全死在平阳,黄泉路上也不算孤单,否则我怎会来此?”
“不会,绝对不会,休想乱我心智!”
“没打算要你相信,刚才听到你邀战斗将?我平时虽不好斗,但看在你儿子份上,今日可以满足你,抓回去凑热闹。”
“哼哼,逞口舌之力没用,我大军明日就到,到时战场见真章!”
娄室双眼似要冒出火光,但理智告诉他不要冲动,于是强压怒火变平静,留下这句就收兵回灵石屯驻。
有杨长坐镇阳凉北关,想强攻两关代价太大。
况且银术可生死未卜,若突破防线打到平阳境内,才发现他们已全军覆没,硬肯南北关就没任何意义。
经过反复斟酌,娄室打算亡羊补牢,尽量将杨长拖在北关,为耶律余睹争取时间。
为此,女真骑兵如做日常任务,每天早晚都到关下溜一圈,并叫嚣云梯、冲车等器械送来就攻城。
而娄室却不在灵石久耗,待了两日就返回太原大营。
南北双关易守难攻,想绕路南下都没了机会,如果耶律余睹再打不下沁州,左路金军就会困在太原,无法和右路斡离不形成合力。
杨长的情报无论真假,娄室都要回去与粘罕商议,他要建议向沁州增兵。
娄室让部下玩‘狼来了’故事,杨长看了半日就觉得不对劲,他也担心沁州守军压力大,不敢久留在此对峙。
第二天早上,杨长与赵福金离开。
临行前,杨长拉着朱仝的手,语重心长嘱咐道:“我观金兵早晚奔袭佯攻,并没有强攻之意,只怕在此欲盖弥彰,我不放心沁州众兄弟,所以要提前离开此地,平阳防务全权交托哥哥,韩滔、刘唐以及阮氏兄弟,都会留在平阳辅助你,小弟已提前安排好”
“为兄一定尽力,然而娄室乃金军名宿,他派骑兵奔袭佯攻,主要是慑于三郎在此,我就怕你前脚一走,他就”
“哥哥放心,你忘了我会易容?我已物色到人并为他乔装,他每日在城楼露露脸,娄室未必能识破,即便后面识破我计,过几日只要沁州无虞,小弟还会来此巡视,反正来去各地野方便。”
“妙啊。”
第209章 两线都是硬骨头
阳凉北关的守军兵实力弱,面对金军大将娄室的威胁,杨长居然还敢中途离开,除了对朱仝绝对信任,更因为后方还有南关矗立。
娄室即便能拿下北关,朱仝还有南关作为退路。
南北关之间峡谷幽长(雀鼠谷),大军团没办法在谷中展开,娄室继续南下会延迟补给线,而朱仝的补给线则会缩短,两军最坏结果就是对峙在雀鼠谷。
即便到了最坏结果,对于杨长的影响也有限,反而对金军有防御利好。
杨长如果北攻太原,沁州那道太谷峡谷,防御时有巨大优势,进攻时却成了劣势,因为谷北魏金军掌控,强行突破会造成大损失。
如果守住了阳凉北关,杨长兵马可以从平阳北上,并且汾水也可以利用起来,会节约大量战争后勤人员。
粘罕此时兵强马壮,自然不担心被杨长反攻,但若等到将来攻守易型,阳凉北关就是前哨站。
二月十四,杨长搭乘风火轮至洪洞,嘱咐仇琼英、鲁智深自回沁州,便着急催促赵福金‘发车’先行。
看到两人相拥远去,仇琼英心里羡慕嫉妒恨,她也好想学会神行法,现在搞得后来者居上。
仇琼英此时一人驾双马,还得把照夜玉狮子带回去。
杨长在的时候,这马允许与两人同乘,但除了杨长本人以外,再没人能独自骑走。
“都怪你!”
仇琼英莫名奇妙一鞭子,抽在照夜玉狮子的后臀上,心说你要是跑得再快些,中途不吃不喝不休息,官人就能自己骑着来回跑,而公主便留在家中当花瓶。
届时姐姐主内,公主照顾儿子,我陪官人外出厮杀
同在队伍前方的鲁智深,看到仇琼英表情来回变幻极快,并且抽了照夜玉狮子一鞭,心说马也有做错的地方?
赵福金虽是金枝玉叶,但愿意为了杨长抛头露面。
当然,经常风里来雨里去,美貌必然会受到摧残,但这话对赵福金却没丝毫影响,反而显得愈发光彩照人,这是仇琼英最想不通的问题。
杨长也很奇怪,为何赵福金修为提升快,其实这与她爱美护美有关。
两人北上蓟州寻仙途中,公主就利用覆甲术挡风,为了让覆甲术能够更持久,她还在不当班夜里,彻夜修炼马灵传授吐纳术,而这一切杨长都不知情。
赵福金驾风火轮疾驰,以及保持覆甲术挡风,就像杨长以气御寒那样,时刻都在缓慢锤炼修为,且技能熟练度越来越高,现在峡谷里也能保持速度。
夫妻俩早上从洪洞出发,到了下午黄昏天快黑之时,就已经来到沁州沁源县,而这一段路程大部分是峡谷,即便骑兵也需要走三天。
赵福金作法赶一天路,中途也没镇甸歇脚打尖,到了沁源已经略显疲惫,本来可以连夜赶回铜,但杨长不愿她过于辛苦,便在沁源留宿休息一夜。
次日清晨,两人在驿馆吃了早饭,便火急火燎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