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挽歌 第948节

  在场众臣子们大惊,然而他们还来不及跑路,那些如狼似虎的丘八们,就直接提着横刀扑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回荡在空旷的紫宸殿大殿内,犹如鬼哭狼嚎一般。刀光剑影在殿内肆意挥舞,仿佛要将这座象征着大唐荣耀的宫殿彻底撕裂。

  殿内的火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然熄灭,只剩下几缕残烟在空气中飘散,映衬着满地横流的鲜血,显得格外刺目。

  一名身着紫袍的中书令被叛军逼至殿角,他的官帽早已跌落在地,白发凌乱地贴在额前。

  他的手中还紧握着一卷奏章,仿佛那是他最后的尊严,这是“朝廷”册封新天子,册封李宝臣为王的诏书。

  这些人还以为游戏规则和以前一样,没想到,修仙过的李宝臣大彻大悟,人性至简,干脆不装了!

  禁军士卒的刀锋毫不留情地劈下,鲜血溅在殿柱上,染红了那雕龙的纹饰。这位大臣的身体缓缓倒下,手中的奏章散落在地,被血浸透,上面的字迹变得模糊不清。

  也无人关心他写了什么!

  李惟简瞥了他一眼,压根没认出来这厮叫什么名字。或许此人并不是韦坚的铁杆党羽,但他一定是个很会政治投机的政客。

  换个别的地方,换个其他的时间,这种人或许有光明的未来,甚至封侯拜相也未可知。

  然而谁让他遇到了如今的李宝臣呢?

  一旁穿着尚书官袍的老头,试图从侧门逃脱,却被叛军的横刀,从身后刺穿了胸膛。

  他的官服被鲜血浸透,金线绣制的云纹在血光中显得格外刺眼。他的手指紧紧抓住门框,似乎还想挣扎着站起来,但最终无力地滑落,留下一道血痕。

  无论怎么挣扎都是徒劳,文官们的锦绣文章,滔滔雄辩,在刀锋面前,什么也不是。卑贱的丘八们,此刻拿着刀在辩论,近乎于无敌。

  李宝臣麾下禁军士卒,像是踩踏垃圾一样狞笑着从他身上踏过,仿佛踩碎的,不过是一具无足轻重的躯壳。

  又老又丑!

  禁军丘八们杀这些官员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他们平日里就很不待见这些人了。如今动手,与其说是执行命令,倒不如说利用执行命令的机会,发泄心中的怨恨!

  大殿中央,一名年迈的御史大夫,身着绯色官袍跪倒在地,双手高举着一块玉笏,口中喃喃念着:“微臣以死报国!以死报国!”

  禁军丘八的刀锋,却毫不迟疑地斩下。玉笏应声而断,碎片飞溅。他的头颅滚落在地,双目圆睁,仿佛至死都不愿相信这残酷的现实。

  鲜血从他的脖颈喷涌而出,染红了殿内的金砖,与那些早已倒下的同僚的血汇成一片。

  事实证明,走夜路吹口哨只能安慰自己。他是不是在“忠君爱国”,其实心中肯定有数,就算喊得再大声,也无法改变自己政治投机失败的现实。

  倘若不贪图权势,躲在家中,想必不会有这般无妄之灾。

  角落里,一名年轻的给事中试图用一名同僚的尸体护住自己。然而这位“小机灵鬼”,却依旧被面带狞笑的禁军士卒,如拎小鸡一般的单独拎出来。

  横刀贯穿了他的胸膛。

  这位官员的官服被撕裂,露出里面黄色绢帛裹着的棉衣,还带着一丝温热。

  在汴州棉衣都未大规模普及的情况下,长安的官员居然都有棉衣穿,不得不说,这些人的小日子过得着实可以。

  鲜血顺着他的衣襟滴落,染红了脚面。他的嘴唇微微颤动,伸出手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能发出声音。

  他的身体缓缓倒下,与那名同僚的尸体叠在一起,二人仿佛是在互相抱怨对方拖了后腿。

  殿内的杀戮在继续,惨叫声、刀剑碰撞声、禁军士卒的狞笑声交织在一起,仿佛一曲来自地狱的挽歌。

  那些曾经位极人臣的中枢大臣们,此刻却如同蝼蚁般被无情碾碎。他们的鲜血染红了殿内的每一寸地面,他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这场浩劫。

  紫宸殿的金瓦依旧在寒风中闪烁,却再也掩盖不住大殿内的惨烈与悲凉。

  一炷香时间后,除了禁军士卒外,紫宸殿正殿内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人了。

  李宝臣军中的一个偏将,也是李惟简在军中的亲信走了过来,低声对李惟简说道:“李将军,这些人家小都在长安,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们杀一个,便是与一家人结仇。

  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些人非富即贵,颇有人脉,指不定哪天就能翻身的。”

  “那你待如何?”

  李惟简反问道,心中也在盘算对方的话。

  这年头,个人与家族都是一体的。

  今日他们在大殿内杀了这么多大臣,难道这些大臣的家族成员,将来不会找他们这些小卡拉米报仇么?

  真要报复起来,李宝臣能不能抗住且不去说,他们这些“操刀者”,绝对死定了!

  “不如杀之,以绝后患,都推到韦坚身上就行。”

  这位偏将作出了一个劈砍的手势。

  “会不会杀得有点多?”

  李惟简有些不确定的询问道。

  “就算杀再多,也不会比我们跟控鹤军对打的时候死的人多。我们在前线拼杀,这些虫豸们在长安端坐,杯中美酒怀中美人好不快活。

  将军觉得公平么?”

  那位偏将继续蛊惑道。

  李惟简点点头,他已然明白,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他也回过神来,为什么这种“脏活累活”,李宝臣要自己来办了。

  实在是外人办这样的事情,两边都无法放心。

  “你去查查他们的身份,然后……”

  李惟简还要再说,却听那偏将痛心疾首的低声抱怨道:

  “唉哟我说李将军啊,这要查到什么时候去呢?你一查他们不就跑了嘛!

  长安百官居住的坊就那么几个,我们直接去那边,只要是大户人家,杀穿就行了。

  这些人里头,有哪个是无辜的?有哪个没有搜刮民脂民膏?

  杀都杀了,还怕杀错?”

  那位偏将反问道。

  这话倒是点醒了李惟简。

  “你说得对,杀是要杀的,但不能我们来杀。

  走,去找长安县的县尉,让他去杀。他杀人,我们夺宝!”

  李惟简一拍大腿,“恍然大悟”一般惊呼道,心中猛夸自己是个小机灵鬼!

第722章 善水者溺于水

  长安严冬中的那些杀戮,离开的人,自然是不会关注,他们向往的是春天。

  春天,是希望的开始,也是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世界。只不过,在这些人心中,长安是不会有春天的,未来的春天在太原!

  时间一晃就是一个多月,已然是桃花盛开的时节。

  太原城西北的晋祠周边,粉白的花瓣随风飘散,落在青石板铺就的官道上,仿佛为这座雄城披上了一层轻纱。

  关中朝廷千里迢迢而来残余人马,仅剩下不到百人。他们簇拥着傀儡皇帝李琬,缓缓行至太原城西,晋祠旁边。

  他们的队伍凌乱不堪,旌旗残破,侍从们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若隐若现的惶恐。

  然而,与这衰败景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太原城墙上飘扬的鲜艳旌旗,以及城门前整齐列队的赤水军士兵。

  这几年来,李抱玉在太原休生养息,发展民生,并未参与到中原各方的争斗当中。因此太原府如今兵精粮足,比起汴州或许不如,但比关中则远胜之!

  李琬坐在一匹瘦弱的驽马上,身披一件略显宽大的龙袍,脸色苍白如纸。

  这一路颠簸,让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他,差不多磕碰剩下半条命。他的眼神空洞,双手紧紧攥着缰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李琬的身后,韦坚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衣着还算齐整。只是此时此刻眉头紧锁,目光如炬,时不时扫视四周,仿佛在警惕着什么。

  韦坚的身旁,是几名心腹侍卫,他们的手始终按在刀柄上,神情戒备。

  太原城的城门缓缓打开,河东节度使李抱玉,亲自率领一众将领出城迎接。他身着绯色官袍,双手捧着印信,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仿佛是一位忠臣,正在迎接君主的到来。

  他的身旁,站着其弟李抱真,身披玄色铠甲,腰佩横刀,目光中却隐隐透着一丝深不可测。

  “微臣李抱玉,恭迎陛下!请陛下入太原府行宫!”李抱玉将太原府的印信亲手交给韦坚,随即单膝跪地,声音洪亮而恭敬。

  李琬见状,紧绷的神情稍稍放松,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爱卿平身,唉,朕,朕这一路奔波,幸得李卿家接应,如今方得喘息。”

  韦坚迈步上前,目光冷峻地打量着李抱玉,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道:“李节帅,陛下驾临太原,不知城中可已安排妥当?”

  李抱玉站起身,笑容不减的叉手行了一礼说道:“韦相公请放心,下官已为陛下准备了最好的行宫,一切安排妥当,只等陛下入城。”

  韦坚微微点头,心中松了口气,只是眼中的警惕并未消散。不管怎么说,他和李抱玉都不是一路人,从前不是,今后也不会是!

  他来太原,和李抱玉,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李抱玉一直苦无大义加持,说话腰杆都不硬。得了傀儡天子李琬,李抱玉便有朝廷大义在手,即便是面对方清,也有一战之力了!

  韦坚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队伍,走到李琬身旁,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陛下,入城后需多加小心,李抱玉此人不可全信。”

  李琬有些无奈点了点头道:“朕知道了。”

  此刻他感觉像是吃了一盘绿头苍蝇那样恶心。

  韦坚是狗,李抱玉也是狗,二人狗咬狗,他这个旁观者,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韦坚的妹妹是李亨的正妻,而李亨则是李琬的胞兄,同父同母。然而,如果因为有这么一层关系,就把韦坚当成是自己人,那可就太天真了。

  李亨之女李怡,还经常和方清上床呢,孩子都生了,那关系岂不是更近?

  李琬心中冷笑不止,面上却是露出唯唯诺诺之态。

  李抱玉侧身让开道路,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对李琬恭敬说道:“陛下,请入城。”

  李琬这才翻身上马,策马缓缓前行,韦坚紧随其后,目光始终不离李抱玉。

  城门前,全副武装的赤水军士卒分列两侧,手持长槊,神情肃穆。这排场,有那么几分盛唐时的气息。

  这让李琬一时间神情恍惚,似乎回到了二十年前的光景。

  李琬的队伍缓缓进入城中,街道两旁挤满了围观的百姓,他们低声议论着,目光中充满了好奇与不安。

  场面比预想之中,要更热闹一些。从这里也能看出来,李抱玉经营太原府是花了心思的,并未倒行逆施。最起码官府与百姓的关系,还未紧张到如仇寇的地步。

  队伍行至城中校场,也是太原内城(在西北角)时,李抱玉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李琬道:“陛下,微臣有一事禀报,必须现在说才行。”

  李琬一愣,下意识地勒住马缰问道:“李节帅有何事?”

  不是他故意放松警惕,而是从见面开始,李抱玉就显得异常低调,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个热衷于权柄的人物。

  对方现在这个时候停下来问话,让李琬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李抱玉微微一笑,然后目光却陡然变得凌厉,指着韦坚大声喊道:“韦坚霍乱朝纲,挟持陛下,罪不容诛!今日,微臣便是替天行道,清君侧!来人,将罪人韦坚拿下!”

  话音未落,李抱玉之弟李抱真猛然拔刀,快如闪电,直刺韦坚。

  韦坚大惊失色,慌忙之间闪避,下意识的摸向腰间,这才察觉他为了保持宰相礼仪风度,已经将佩剑交给了随从。

  既然李抱玉都不佩刀,他这个宰相怎么能佩刀呢?

  然而,谁能想到李抱玉会让李琬进城以后,再发难呢?

  他不佩刀,可是他胞弟李抱真却是武装到了牙齿啊!

  这厮太会演了!

  电光火石之间,韦坚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但李抱真数十年军旅生涯,刀法凌厉无比,几招之间便将韦坚逼得节节败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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