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抱玉!你大胆,你,你敢弑君不成!”韦坚一边躲闪,一边怒吼。
李抱玉冷笑:“弑君?我李抱玉忠心为国,今日只杀奸佞,不伤陛下!来人啊,护驾!”
广场上的士兵瞬间将韦坚和他的随从团团围住,刀光剑影中,惨叫声此起彼伏。
韦坚的心腹们奋力抵抗,但寡不敌众,很快便纷纷倒下。韦坚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他猛然转身冲向李琬,拉住战马的缰绳,口中高喊:“陛下快走!”
你让我走,倒是把绳子松开啊!
李琬恨不得跳到李抱玉身边去,却不得已,装出一副吓得瘫软在马背上的模样,似乎根本无法动弹。
李抱真一个健步上前,身形如鬼魅般闪到韦坚身后,横刀刺出,直扑韦坚的后心窝。
韦坚躲闪不及,刀锋直入后背,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袍。
“啊!”
李琬吓得面如土色,眼中满是震惊,不慎从马上坠下。
这一回不是装的,他是没想到李抱玉是真敢暴起杀人!
这丘八是真的敢啊!
李琬不由得想起李宝臣来,这才感觉,其实宝臣大帅人还不错,要不是韦坚作死,他们绝不会被逼到远走太原!
韦坚缓缓倒下,他似乎很不甘心,也没料到自己就这么轻易的死在太原。
有深仇大恨的李宝臣没机会杀他,“无冤无仇”的李抱玉,却是第一次见面就要了他的命。
韦坚满肚子的疑问没人解答,大概也不需要答案了。
他瘫软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目光中满是不甘与怨毒,挣扎着抬起一只手,指着李抱玉咒骂道:“李抱玉,乱臣贼子,你……你不得好死。”
李抱玉双手抱臂,冷冷地看着韦坚的尸体,淡淡说道:“乱臣贼子,死有余辜,你要是觉得冤枉,可以化为厉鬼来找李某索命,李某接着便是!”
广场上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桃花的声音,一片又一片粉白色的花瓣,随风飘落到地上。
有些则是落在了韦坚等人的尸体上。
李琬瘫坐在地,浑身颤抖,眼中泪水滑落。
并不是因为韦坚,而是被吓哭了。
李抱玉转身走向李琬,单膝跪地,抱拳道:“微臣死罪,让陛下受惊了。如今奸臣已除,请陛下安心。”
李琬颤抖着点了点头,带着哀求询问道:“李节帅,朕,朕现在该怎么办?”
这回不是装的,他是真怕了。
已经习惯关中天龙人玩法的李琬,来到太原以后就发现,过去的经验完全不管用了。
这里的丘八办事更直截了当。
李抱玉起身,脸上重新挂上恭敬的笑容,耐心解释道:“陛下无需担忧,微臣自会安排一切。请陛下随臣入行宫休息。太原府的行宫之中本就有宦官与宫女,陛下不必担忧那些细碎枝节。”
李琬被扶上马,被李抱玉麾下的亲兵簇拥着,向太原府的行宫而去。他坐在马上双目无神,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李抱玉跟在他身后,不经意间,目光有一丝得意闪过。
队伍很快便来到挨着节度府衙门的天子行宫,这里并非是新建的,而是基哥还在的时候,作为基哥的“招待所”而建。
那时候大唐天子富有四海,基哥可以不来太原,但太原不能没有基哥的行宫。如今这座相对简陋的宫殿,顺势就成了傀儡天子李琬的居所。
行宫没有大殿只有堂屋。李琬被安置在一间华丽的卧房中。
他百无聊赖在床榻上,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神空洞,仿佛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又或许是演戏演了许多年,已经演成习惯了,看起来依旧是惊魂未定的模样,实则外人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李抱玉站在门外,透过半开的门缝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冷笑。
随即转身离去,脚步如风。
回到节度府衙门书房内,李抱真已经等候多时了。
“兄长,这一步棋,走得可真妙啊。”一见面,李抱真就开口笑道。
李抱玉转身,淡然说道:“乱世之中,不狠不足以成事。如李宝臣,如方清,皆是狠人。”
李抱真失笑摇头道:“韦坚一死,关中朝廷再无主心骨,兄长便可名正言顺地掌控大局了。至于李宝臣之流,想必他冬天在长安大开杀戒,自此以后,无法在关中立足,已然是冢中枯骨不足为惧了。”
李抱玉点了点头,目光中透着一丝深意:“不过,李琬终究是个好傀儡,留着他,还有用处。他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明日先给他安排十个年轻美人伺候着。”
李抱玉微微一笑说道,不再多言。
春风吹过,桃花瓣在节度使衙门大院内随风飘散,更是落在太原城的每一个角落。
这座雄城,依旧屹立不倒,但城中的权力游戏,却才刚刚开始,争夺天下的号角,也才刚刚吹响。
李抱玉站在府邸的角楼上,眺望着西面的天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天边的云彩随风而变,时而成虎时而成龙,就像这天下的时局一般。
“大唐,终究是强者的大唐。”李抱玉低声自语,声音随风消散在春日的气息之中。
……
汴州开封城,已经入夜,方重勇的卧房里,王韫秀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脸上弥漫着潮红,还微微喘息着。
她的表情,慵懒中带着满足,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娇媚,当真是美极了。
方重勇却已经在穿衣服,准备去书房处理公务,不愿继续沉浸在这温柔乡里。
看着他的背影,王韫秀忽然毫无征兆的抽泣了起来。
“刚刚是你说要玩得尽兴一点,现在你又在这里哭,你到底是要怎么样嘛?”
方重勇走上前去,递过一张手绢,为王韫秀擦泪。
“妾身时常在想,找到你这样的夫君,是不是把妾身一生的气运都用尽了。”
王韫秀抚摸着方重勇的大手呢喃道。
“老夫老妻就不用说这种话了,这到底有什么好哭的?”
方重勇疑惑问道,他以为王韫秀是对房事不满,但想起刚才对方在床上那失态的疯狂模样,又不太像。
“我父亲的仇还未报,妾身刚刚是因为很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居然一时间忘记了父仇。
想起这些感觉羞愧难当,故而哭泣。”
王韫秀抱住方重勇的胳膊,无奈叹息道。
刚刚的房事真是令人欲仙欲死,她哪里是不满意,她是爽到虚脱了。
只是事后想起当年自尽的王忠嗣。倘若父亲还在,又有现在的幸福生活,那当真是人生无憾了。
其实王韫秀的言外之意是:我丈夫都要权倾天下了,他居然连岳父的仇都没有报,这让人情何以堪?
“放心,这些我都拿小本本记着在,到时候一个都跑不了。”
方重勇冷哼一声道。
“凉州安氏如何,妾身不管,但李抱玉必须死!”
王韫秀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指甲扣在方重勇手背上,已经渗入皮肤。
第723章 最后的忠臣
夜幕悄然降临,太原城内河东节度使府的衙门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李抱玉和李抱真兄弟二人的身影。
书房内陈设古朴,书架上摆满了典籍,墙上挂着一幅描绘长安盛景的画卷,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像极了阎立本的画风。
画中的大明宫巍峨壮丽,街市繁华,仿佛将人带回了那个辉煌的时代。
和脑子里全是飞机汽车电脑手机等等,这些“稀奇”玩意的某位官家相比。李抱玉的脑子,和大部分唐人一样,依旧停留在开元时代。
盛唐的一切,在他们心中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
李抱玉坐在书案后,手中握着一卷《贞观政要》,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透过烛火,仿佛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显然,今日李琬的到来,以及对韦坚的清算,都让这位河西大族出身的河东节度使心绪难平。
他的神情有些恍惚,眉头微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其胞弟李抱真,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中端着一杯西域特色的果饮子,轻轻吹去上面的热气,目光同样游离,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兄长,可还记得当年长安城的上元灯会?那十多丈高的大灯轮,长安百家歌姬舞姬在朱雀门前演出,三天三夜不停。”
李抱真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怀念。
李抱玉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
“怎会不记得?
那时的大唐,万国来朝,长安城内灯火通明,百姓欢歌笑语,何等繁华。
我等虽是胡儿,先祖到长安却也有百五十年,上至朝堂,下至边塞,哪里没有我们的人?
可谓是与国同休。谁能料想,天下竟会到今日这一步?”
听到这话,李抱真抿了一口果饮子,目光投向墙上的画卷,也是轻声叹息道:
“是啊,那时的长安,真是人间仙境。
西市的钟声一响,整个城池仿佛都活了过来。
街市上,各地慕名而来的胡商云集,珍宝琳琅满目;
酒肆中,文人墨客吟诗作对,琴瑟和鸣。
那样的盛景,如今想来,竟如梦境一般。”
李抱玉放下手中的书卷,长叹一声:“可惜,那样的盛景,早已不复存在了。”
怀念当初盛唐的繁华,并不代表他们要去给自己“找个活爹”,更不代表他们非得当李氏儿皇帝的家奴不可。
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烛火轻轻跳动,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兄长,你说李隆基若是能一直励精图治,大唐是否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李抱真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桌案上,转头看向李抱玉,语气中夹杂着着一丝无奈。这个问题,他起码自问了几年,只是没有任何人可以给他答案。
凉州安氏,长期在凉州地方上执掌大权,李抱真和李抱玉一样,原本的姓氏都是“安”。他们自幼在凉州长大,后来到长安官场历练,最后又回到凉州。
看到过的东西太多,见识过的场面也太多了。安氏与唐庭的关系,简直可以用“剪不断理还乱”来形容。
李抱玉摇了摇头,苦笑道:“李隆基……他年轻时确实英明神武,开创了开元盛世。可后来他干了些什么呢?不提也罢。
至于朝纲败坏,天下大乱,都是因他而起。若非如此,太子李也不会铤而走险,弑君篡位。”
很多人都把天下分崩离析的责任抛到基哥身上,李抱玉也不例外。
李抱真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愤恨:“李弑父夺位,本已是大逆不道,可他登基后更是昏庸无能,致使天下分崩离析。我们兄弟二人本应勤王讨逆,可奈何大势已去,只能退守太原,眼睁睁看着大唐走向灭亡。”
李抱玉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春天的夜风拂面而来,依旧带着一丝凉意。
他望着远处的夜空,声音低沉,长长叹息道:
“是啊,大唐……真正的大唐,早已在李隆基倒行逆施的那一刻,就已经灭亡了。
如今的天下,不过是群雄割据,各自为政的乱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