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赵军知道投降后会被白起杀害,怎么可能会投降?绝对会不惜代价和秦军血战,反正投降也会被杀!
叛军士卒们不是赵军,如果他们不想相信王贲的话,那就只有真正造反叛乱,但真的叛乱……
王贲又道:“各位乡亲父老尽可放心,此为陛下之旨,君无戏言,且此番叛乱为六国旧贵所致,主罪在其,各位乡亲亦为受害之人!”
一切都是六国王公贵族的错,大秦还需要这些叛军士卒和他们亲人作为六国旧贵为祸作乱的活证据,又怎会杀了他们呢?
这些人所言所经历之事要被记录成书,传于天下,甚至还会让他们中某些人去往各地,亲身讲说六国贵族罪行,才好将六国贵族钉死在耻辱柱上,让六国贵族在这片土地再无生长的土壤。
当然,说不定几百年后,有人会给六国贵族翻案,兴起六国贵族其实也有许多可取之处的浪潮,但那不在今日。
第242章 捷报传咸阳
咸阳,因今日休沐,范增邀了几位友人到某处酒楼小聚。
本该发生的历史上,大秦是没有确定休沐日的,但因李念带来的变化,使得大秦也有了休沐日。
这几位友人是范增到咸阳后才认识的,都参加过咸阳大考,按后世科举的称呼,可称为同年。
几人正在包厢内一边宴饮,一边谈论一些事,但男人嘛,凑在一起能谈什么?
兴许开始时会谈些美女、奇闻,但谈着谈着往往都会变成谈古论今,纵论天下之事,自家朝堂上有什么变化,国际上又有什么变故。
某些女性以为男性凑到一起肯定会一直谈论她们,属于典型的想当然,实则男人凑到一块儿,并不会太谈与女性有关的话题。
范增最终还是上了大秦的船,只是按他的想法,他这不是叛楚,而是打入敌人内部找出大秦的缺陷,为大楚复国做准备。
他正和几位友人谈论当今大秦对外邦的策略,一人道:“听闻大秦已和匈奴建交,将于边境共建城池以供双方贸易之用。”
匈奴和大秦建交一事并未隐瞒,而是告知了出去,当然只是告知能告知的部分。
另一人道:“此于大秦为一好事,今天下初定,大秦百废待兴,匈奴多牛马,正好从匈奴买牛马回来耕种。”
又一人道:“据闻匈奴要派人到咸阳来学习大秦之学,此会否资敌?其等习得大秦之学,以这些学问强大己身,成为大秦之敌!”
在包厢内有五人,除范增外的最后一人笑道:“当不会资敌。其一是其等所学定会有所限制,非想学便可学;”
“其二为即使其等学有所得,想要应用也得需相应之境,在大秦可用之学,在匈奴未必可用!如那算学、格物,其等就算学会,回到匈奴后,用在何处?”
“其三,匈奴蛮夷也,国小而民微,既不知礼,亦不知数,如何能与大秦相比?”
范增笑道:“范某亦作此想,然大秦允许匈奴派人到咸阳留学,恐也有意以此影响匈奴,因能派来留学之人,定非匈奴牧民、奴隶,而为匈奴头人之子或是心腹。”
“此等人若长久居于咸阳,写大秦之字,习大秦之言,说大秦之语,其等与秦人何异?若其有朝一日归于匈奴,见匈奴异于大秦,其等又会如何想,如何做?”
一人答道:“必是仿大秦而改匈奴也!”
范增点头道:“正是如此!大秦与匈奴建交,双方通贸易,当亦有此想,既以贸易取匈奴之利,也是影响匈奴,使其改易。”
其他几人能参加咸阳大考,自然也不是笨人,听了范增之言,细细一想,事情恐怕真如他们这位范兄所言,大秦想要影响匈奴,使之变为大秦的形状。
一人问道:“匈奴中便未有人看出此点?”
范增夹了一块烤鱼,将鱼放进嘴中后,范增想起也是近段时日发生的一些事,他吃鱼喜欢吃鱼脍,但在咸阳的那些医者却说鱼脍含有肉眼难见的微小之物,长期食用会致病,导致他现在不敢吃了。
那些医者还说了些什么,近亲不可嫁娶,若是嫁娶,生下的子女更易畸形,幸亏他没当年没有娶了表妹,否则要是生下一个没鼻子没眼的儿子……
光是想想都让范增后怕,除这些外,还有水最好煮沸喝;生男生女不在女子,而在男子;不要随便啐人,人的口水里也含有微小之物,若有人生病,导致其生病的微小之物会随吐出的口水传给他人。
他过往那么多年都没听过这些奇闻,现在来咸阳却听到了,他也知道医者们为什么会传出这些,都是因六英宫内的那位李念公子。
那人学识太渊博了,不仅知晓天下大事,能治国理政,还能制出各种精巧之物,如今还涉及了医术。
有那人在,范增感觉他希望的复楚大业遥遥无期,但他又着实想不出什么办法能解决掉那人。
那人备受秦皇器重,据他观察,护卫只在秦皇之下,那些公子都有不及,何法能除之?
而且,他对那人的观感也颇为复杂,一方面,他清楚那人不除,他的复楚梦无望,可另一方面,他又佩服那人公心为天下,可谓他们这个时代的圣贤,不思为其效力,还想除之?
将心中涌出的思绪按下,咽下嘴里的鱼肉,范增道:“看出又如何,不看出又如何?”
“听闻匈奴由单于和众头人共治,单于虽为共主,却无独霸之权,彼辈必难上下一心,且昔年一战,匈奴已失其胆,如何敢逆大秦?”
有些话,范增并未说出,大秦恐怕是想让匈奴的高层腐朽,沉溺于大秦带给他们的享乐之中,最终被大秦连皮带骨吞下。
这份大秦和匈奴建交的策略,只怕也有那位公子的手笔,其虽年轻,却才华盖世,古之圣贤,莫过于此!
一人正想再言,正在这时,自外传来一阵吵闹声,仔细听,似在说“捷报”、“大捷”,但何处来的大捷?他们在宫中行走,都不知大秦最近有跟人开战。
一人打开包厢的门,走了出去,正巧碰到几名正在谈此事的食客,遂问道:“请问是何处来的捷报?是与何人交战?”
一名食客笑道:“老丈不知也属正常,此捷报是刚刚在咸阳城传开,我也是得了家中仆人来报才知,正准备去看个究竟。”
“据说是通武侯在东边打了个胜仗,剿灭了一伙六国王公组织的叛军,其中有些人以前就听过,像那个叫宋……”
一旁的另一名食客道:“叫宋义,是原来楚国的令尹!”
那食客点头道:“对,就叫宋义,这人以前在我大秦灭楚时得以逃脱,这次却没这般幸运,终于被通武侯逮到了,可惜让一个叫熊心的楚王给逃了。楚王真多啊,死了一个又来一个,不会再过不久,又出来一个吧?”
食客感叹道:“这些人也真是,就算曾经是王公又如何,是贵胄又如何,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要谋逆呢?陛下都不计较他们的以往。”
第243章 旧时六国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二合一)
包厢内的范增听到这些话后,满心不舒服,很想出去问问这位明显是秦人的食客,什么叫“楚王真多”、什么叫“陛下都不计较他们的以往”,给老夫好好解释解释。
不过就“楚王真多”这件事,秦人食客说的好像也没错,楚王换得确实有些频繁了,在幽王之后,不到十年内,换了三位楚王,算上秦人食客说的楚王熊心,那就是四位。
但那也是事出有因不是,在哀王后为什么会换王,你们秦人不知道?
倒是那句“陛下都不计较他们的以往”,范增嗤之以鼻,秦皇要是真的不计较,也就不会设那制舆台,让那个赵高去翻六国的陈年旧案,还在各地宣扬。
此举明显是想削弱六国贵族的影响力,让他们再难对大秦产生威胁,这也能叫“不计较”?如今六国旧贵们反了,显然是被逼反!
范增转念间便想通了六国旧贵们为什么要反,只是想通了又如何,他能改变什么?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这次聚餐也进行不下去了,范增提议道:“不如我等也去一观?”
房内的其他几人点头同意,和在屋外的友人离了酒楼,赶往咸阳城内设置的宣政台。
这是大秦现在专门设立向民众通宣政令之处,有时也负责通传一些别的消息,像大秦和匈奴建交,近亲不可嫁娶等都是从这告知于民。
和大考前的咸阳,此时的咸阳又发生了一些变化。
原先属于泥土路的街道此时被铺了一种叫作“水泥”的东西,那东西名叫水泥,但跟泥大不同,其质硬如石,且在下雨天时也不会松软,依旧和平常时一般坚硬,也不知为何要取“水泥”之称?
大概是因为在刚铺下,未干时,其和泥一般松软,但又和泥有差,因而取了这名,据闻这水泥也是那位李念公子所制。
咸阳现今一些墙壁上涂刷了字,都是些非常顺口的话,就算不识字的人只要听过一次,也能迅速记住,并理解其中的含义。
像现住在咸阳的人几乎都知道世间有许多肉眼难见的微小之物,其会致人生病,所以不要随地吐口水,不要吃生食、饮生水。
这也导致了一个现象,咸阳比以往洁净了不少,以前的咸阳毕竟是秦王脚下,不算脏乱差,但也难和现在相比。
平常在咸阳城中走过,没怎么觉得咸阳比之于他到来时变化了多少,今日得知六国王公组织的叛军被灭,让范增一下找到了那种初来时的感觉,重新以一个局外人的眼光看咸阳,才发现竟变化了这般多。
范增和几名友人赶到宣政台时,那里已聚了很多人,根本插不进去,这次也没了咸阳大考考生的身份,又不好意思说他们是谁谁谁,在秦皇宫里做事,只好和其他人一样挤在人群里。
看热闹是人之天性,何况这还是陛下称帝后的第一次捷报,敌人还是六国的王公贵族,吸引了许多人过来,都想知道这场大捷具体是怎么回事,六国的王公们又是什么下场?
‘好挤,谁踩到老夫脚了?’
范增在人群里被挤来挤去,不知是谁踩到了他的脚。
见到有老人、小孩在人群中被挤,宣政台上一秦吏道:“我知各位父老着急想知道此番大捷状况,但莫要拥挤,今日为大喜之日,各位也不想生出事故吧?”
秦吏又喊道:“后面来的,别往前面挤了,已经站不下了!”
在秦吏话后,范增感觉周围的拥挤好了许多,举目望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头,根本看不到宣政台上的秦吏,好在能听到声音。
只听那说话的秦吏道:“现在便为各位父老讲说此番大捷,先说为何会有这番大捷,说来都是六国王公贵胄贼心不死,不甘心大秦一统了天下,不想让咱们好好过日子,因此蓄意谋反。”
“要说这六国王公贵胄,各位父老应该知道,就是那燕、赵、韩、魏、楚、齐六国的王和贵人……”
范增听得心里颇不是滋味,啥叫“不甘心大秦一统了天下,不想让咱们好好过日子,因此蓄意谋反”,难道还要甘心秦一统天下?
且秦的那些做法,也没想让六国的王公们好好过日子啊?
秦吏将六国旧贵们为何要起事给讲了一遍,当然他的话中没有六国旧贵们是被逼的,而是六国旧贵本就包藏祸心,早有预谋。
秦吏高声问道:“六国那些王公旧贵想让天下重新战乱,让我们没好日子可过,我们能愿意吗?”
范增看到周围的秦人都高声呼喊:“不愿意!”“当然不愿意!”
秦吏道:“那应该怎么做?”
周围的秦人道:“杀了他们,杀光他们!”
秦吏又道:“陛下也是这般在想,派通武侯率军前往平叛,然在到达叛军所在之地后,通武侯却遇到了一情况。各位可知是何情况?”
这人问的什么废话,他们要是知道这场大捷的具体情况,还用到这来听?但有人猜测道:“可是和叛军有关?”
秦吏点头道:“确实和叛军有关,那些六国旧贵可谓真不当人,彼辈在叛乱之地居然……”
听到秦吏讲说的叛军在叛乱地所做的事,无人不惊,那地方的民众也算他们自己人啊,叛军居然敢这么做,委实不当人。
范增的第一反应是不信,觉得是秦人在给六国王公们泼脏水,在诬陷六国王公,六国王公们不可能这么蠢,但仔细想过后,又觉得这种事未必没可能发生:
因为他们会这么做的实质是其等失去了民众这块供他们藏身生长的土壤。
民众不再心向他们,而向于大秦,那么他们很多事都会受限,就算不在一地负隅顽抗,而是裹挟着民众四处逃亡,依旧会是一样结局。
那秦吏又道:“幸亏是大秦得了天下,若让彼辈得了,我等岂能讨得了好?”
这话引得诸多秦人认同,这些六国旧贵对自己人都下得去手,更何况是他们这些秦人?
要是给他们一统天下,恐怕会将他们全部屠尽,实行“茅草要过火、石头要过刀、人要换种”的政策,就算不屠其他地方的秦人,但他们咸阳肯定没好。
如此看,这帮六国旧贵该杀!
幸亏陛下英明,朝堂诸公诸将也敢用命,带他们秦人打赢了统一天下之战,没让六国旧贵得逞。
听了秦吏话后,有人也生出了和范增一样的想法:六国王公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等事?
一人摇头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这人站在较为靠前的位置,说话声音又大,顿时吸引到了宣政台上秦吏的注意。
秦吏看向说话的人,问道:“何不可能?”
这人道:“六国王公身份尊贵,虽六国已亡,然其等于天下依旧颇有声望,足可见其等品性得民众认可,纵有些许败类,但大多俱为君子,又岂会行此禽兽之事?且此事实蠢,以六国王公之智,怎会如此不智?”
对此人所言六国王公身份尊贵、品性好、大多为君子,众人不以为然,但其第二个理由倒是让人群中不少非秦人赞同。
秦吏也不想和这人多解释,跟这种有先入为主观念的人,靠言语的辩驳难以说服对方,唯有以实证。
他道:“此非吾妄言,不久后,通武侯将率军回返,到时会有当地之民亲身讲说其等经历。”
这人还想说“你怎么确定那就是当地民众?说不定是你们秦人专门找人冒充的,专为诬陷六国旧贵。”,但见周围的秦人都盯着他,又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因为他刚刚那番话里就已经在质疑捷报的真实性,质疑秦吏所说的消息是编造出的,用来诬陷六国王公。
这当然让来听捷报的秦人感到不爽,我们打赢了统一天下的战争,六国均为败者,对付一群手下败将,我们秦人还需要编谎言诬陷?
不服,那再打一顿就是了,根本用不着编谎言这些手段!
有秦人当即说出了这点:“六国王公又如何?六国皆为我大秦所灭,其等皆为我大秦手下败将,大秦想要对付其等,须用诬陷?”
听到这句话,范增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那秦吏说的事是真,那么六国王公完了,在这片土地上将再无生存之地。
范增能想到当六国王公们干的那些事传遍天下后会发生什么,就算秦人不在其中使坏,也会使天下人对六国王公们失望,从而对六国失望,何况秦人肯定还会在其中推波助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