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了,女子身体未成长完全,在此时若嫁人生育,对母子皆不利;晚了,女子身体健康程度会下降,所生婴孩更易为畸形,女子也更易生发疾症。”
说到这,李念想起一事,又道:“若是近亲嫁娶,更为容易生出畸形婴孩,如表兄妹、表姐弟,其等若结合,所生婴孩或天生聋哑、或全身皆白、或痴傻……”
秦律之中有禁止近亲结婚的律法,但和现代的并不一样,且又喜欢亲上加亲,连那些王公贵族都是如此,所以其实还是挺乱。
如吕雉,在儿子刘盈成为皇帝后,她就将自己不满十岁的亲外孙女张嫣嫁给了刘盈,也即刘盈娶了他的亲侄女儿。
李念的话令嬴政想到了些事。
生出畸形儿这种事为各家之丑事,一般都会紧紧捂住,不会向外流传。
但身为君王的嬴政还是知晓大秦宗室和一些大秦家中确实诞下过畸形婴孩,只是被视为不祥,偷偷处理掉了。
此时回想起来,这些畸形婴孩的父母双方似乎关系真的颇近,常为李念所说的表兄妹、表姐弟。
侍立于一旁的蒙毅在心里决定:今日回去后,定要和兄长诉说此事,好生查一查蒙氏一族是否有人近亲嫁娶,生出那畸形婴孩,倘若真如李念所言,必要在蒙氏一族中禁绝近亲嫁娶。
嬴政也有和蒙毅同样的想法,但他的想法不仅在大秦宗室中禁绝近亲嫁娶,更要写进秦律,在整个天下间禁绝。
因此,他认真问道:“后世所言禁止近亲嫁娶是指哪些近亲?”
李念道:“直系血亲和三代内的旁系血亲禁止结婚。”
“直系血亲指生育己身或自己所生的上下各代血亲,即为己身所从出或从己身所出的亲人,上至父母、祖父母、曾祖父母等,下至子女、孙子女、曾孙子女等,皆为直系血亲。”
“旁系血亲指彼此间无从出关系,却有一共同祖先的亲人,如同源于父母的兄弟姐妹,同源于祖父母的伯、叔、姑及侄子女之间,堂(表)兄弟姐妹之间,皆为旁系血亲。”
“同父母所生者为全血缘亲属,同父异母或同母异父所生者,为半血缘亲属。此上皆不可嫁娶!”
直系血亲嫁娶在华夏不常见,多见于胡人部族,到后来,胡人部族也不常见,可旁系血亲嫁娶却较为常见。
如《红楼梦》中大脸宝无论是娶林黛玉,还是薛宝钗,皆为近亲嫁娶,林黛玉之母是他父亲的亲妹妹,薛宝钗之母是他母亲的亲妹妹。
听了李念话后,嬴政也意识问题的严重性,按这旁系血亲的归纳之法,那这天下间近亲嫁娶的太多了,尤其多见于王公贵族。
未想朝会结束后,突然想问问李念啥时候想娶舜英,竟问出了这些东西,又将影响到大秦的律法。
但想要以此修改秦律,还得先调查一番,查探与非近亲嫁娶的男女相比,近亲嫁娶者有多少畸形婴孩被生出,拿出确凿的证据使天下人信服方可改,否则就算他是秦皇,也会让天下人心生怨气:
您是皇帝不错,但凭何不让表妹嫁我?我和表妹是真心相爱!
按下心中想法,嬴政又问道:“为何近亲嫁娶会易生畸形婴孩?”
李念思考了一下,才解释道:“人体有一物名为基因,基因使我等诞生于世,又使我等长大为人。基因好似从父母那承继而来的两根长绳,绳上常有缺损,一般不显,却并非不存。”
“若同父母之兄妹或姐弟结合,绳上缺损之处更易重叠,其便会显现,使绳断裂,致使所生之人生而残缺。表兄妹、表姐弟相嫁娶亦是如此,因彼此的长绳太相像,绳上的缺损之处更易重叠。”
这番解释,嬴政大致懂了,绳子最薄弱的地方同时被继承到子女身上,使绳子直接断了,不再完整,自然天生残缺。
以前看历史小说时,就想到了这个,但几乎没啥作者提,觉得一个现代人过去,这还是挺重要的。
第177章 少年冒顿
大秦北方,虽太阳已升起,但空气中寒意未退,一座城赫然屹立于一片山脉中,吞吐着冬日的阳光和寒气。
这座城规模不算小,样式风格上和大秦的城池有相似之处,但又有不同,城附近的山头和山道都建有要塞,驻有士兵。
若有知兵之人一观这些要塞,便会知晓要塞全设置在险要处,定是出自通兵事者之手。
城中建筑也和城一样,虽参考了大秦的建筑,却又带着不属于大秦的独特风格。
因为这里并非是大秦的疆域,而是匈奴。
此时的匈奴处在上升阶段,远未有汉时那般强大,但也已是草原上一股不弱的势力。
其趁战国末年,中原战乱时,在首领头曼单于的带领下,越过阴山赵长城,夺取河套地区,并在河套以北的阴山山脉里修建起了此城头曼城。
城中有一片类似宫殿的建筑,其中最大最雄伟的建筑中,匈奴诸多头领聚集在这。
平常,他们不会这么多人聚于一处,会待在各自部族中,只有重大事务才会被头曼召集前来。
他们今日到此自然是为一件大事:据从南边传回的消息,那个灭了齐、楚、燕、赵、韩、魏六国的秦王称帝了,从秦王变成了“秦皇”、“秦帝”!
如果秦王只是改个称呼,不足以让他们这般兴师动众、聚集在此,是那秦王称那啥皇帝后,可能要对他们下手。
得到头曼派人传来的消息,匈奴各大部落的首领坐不住了。
他们并不觉得自己弱,反而认为自己很强,是草原上凶猛的狼。
但面对南边那个叫作“秦”的国,没人敢说能够胜过,只感到沉甸甸的压力。
秦灭的六国之一可有那赵国啊,而赵国可是有那个恐怖的李牧存在的国家。
参与过那场战斗的一些头领还能记起那一日的惨烈景象,十万匈奴铁骑全军覆没,连大地都被匈奴儿郎们的血染红,回去后,哭声响彻那一年的草原。
那一战打得他们胆寒,二十多年不敢南望,直到南边那七个国家打了起来,赵去对抗那秦,他们才敢偷摸溜回来,但也不敢太张扬。
如今,赵国已灭,李牧据闻也已死,但取而代之的是灭了赵的秦,赵已打得他们满地找牙,将赵灭掉的秦会差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不会,恐怕会更强!
虽听闻李牧并非死于战阵,是被秦人以计除去,但秦绝不会弱!
这样一个秦疑似对他们抱有敌意,将可能对他们出手,怎能不让他们如临大敌?
殿内生了数团篝火,使得大殿极为温暖,在篝火光芒的映照下,一众头领都神情凝重。
头曼坐在上位,看了看众头领,你们怕大秦,老子也怕啊,但一直沉默也不是个事儿,问题摆在面前,总要想办法解决不是?
头曼出声道:“南边传回的消息即是如此,那秦皇其志不小,其已灭赵燕等国,下一步未必不会将目光看向我等。”
众头领还是不说话,实在是被李牧打怕了,他们匈奴才多少人,多少控弦之士?
一战就被李牧打掉了十万,现在面对一个可能比李牧还要凶残的秦,如何能不怕?
单于让他们说,他们能说什么,是跟秦死磕,还是一箭不发,赶在秦军未到前,先自己迁徙走?
大殿内还有一名少年,看到父亲和这些部落头领对那秦闻之色变、畏之如虎狼的态度,心里一股气冒出:都是群废物,那秦还没打过来呢,就已经这般畏惧,算得上什么草原雄鹰、狼群?
就这群虫豸,永远也不可能带领匈奴走向强盛。
少年眼里的不耐烦和不屑一闪即逝。
他很聪明,知道自己还未到足以掌权之时,如今的匈奴还在以他父亲为首的这群虫豸手里,他还需蛰伏。
但大殿内的沉默让他烦闷,有些话不吐不快,且在得知南边传回的消息后,他心中也有些别的打算。
少年道:“单于,众位头人,那秦尚未打来,诸位就已如此恐惧,依我看,还商议作甚,不如各回各处,洗干净脖子,等秦人过来砍好了。”
这番话瞬间打破殿内沉闷的气氛,将众人目光都吸引过去。
一名头领看着少年,道:“你虽为单于之子,可晓得什么,那秦能灭赵国、杀李牧,岂是易与之辈?”
面对众人的目光,少年也毫不畏惧,从容地看了眼殿内众头领,随后才道:“我是不晓得什么,我也不知那李牧、赵国、秦国,可我知道一件事:我绝不会在未和敌人开战前,便丧失战心。”
“能否胜过敌人,得在战场上打过才知,而不是没有开战前便畏首畏尾、怕这怕那。”
“秦人还未一定攻伐我等,诸位便害怕至此,若传入秦人耳中,其等会如何看我匈奴?”
“怕是将牙也要给笑落。那秦皇原本可能不想出兵,可听闻诸位如此胆小后,也会出兵!”
少年慷慨激昂道:“一群懦弱怯战之辈,秦军一至,不得立刻丢盔弃甲、望风而降,我若是那秦皇,定会出兵!”
众头领听到少年这么嘲讽他们后,皆脸现怒色。
一人忍不住了,脸上青筋暴起,冲少年道:“好胆,我等随单于征战沙场时,你连根毛都还没有,也配嘲讽我等?”
又一部族头领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等和秦军开战,可知后果?”
受不了少年的嘲讽,诸多部族头领发言,大意是黄毛小子不懂事,也配在此指指点点我们,甚至有人要少年和他们出去练练,比比谁强。
少年平静地接受这些嘲讽、质问,只淡定回了一句:“诸位畏秦如畏猛虎,对我却颇有自信,诸位若能对秦也如此,岂会惧秦?”
对大秦唯唯诺诺,畏首畏尾,对我一少年却敢重拳出击,诸公何等可笑?
大殿内的众多头领顿时被哽住,一个个脖子憋得老大,脸涨得通红,可还真不好反驳少年之言。
就在这时,一直静观少年和众头领对话的头曼发声:“好了,冒(mo)顿(du)!”
少年正是头曼单于之子,让匈奴真正强盛起来的下一代单于冒顿。
第178章 匈奴将访
通常认为头曼是匈奴首位称“单于”之人,但使匈奴真正强盛的人却是他的好大儿冒顿单于。
在冒顿的带领下,匈奴灭了东胡,征服了楼兰、乌孙、鬲昆、薪犁等国。
李念在大秦朝会上提到的匈奴人口和物产不足,必会迫使东胡、楼兰诸国为其所用,指的正是这。
汉时,大汉对抗的不是匈奴这个游牧民族,而是匈奴建起的这个庞大体系,相当于在同与以匈奴为核心的多国作战。
在冒顿手中强盛起来的匈奴,控弦之士达数十万,刘邦的“白登之围”正是出自其手,给吕雉写骚扰信的也是他。
头曼的目光落在少年冒顿身上,问道:“冒顿,你有何想法?”
少年的话让他也不太舒服,因为少年的地图炮将他也包括在内。
骂众头领是群贪生怕死、畏首畏尾之辈,他这个同样有些害怕大秦的单于,岂不是也在其中?
尽管少年没点明直说,但话里的意味,他还是能体会到的,且人心里若有鬼,当别人提到有关的事时,更会觉得就是在说自己。
虽然不满少年冒顿的话,但冒顿也打破了原本沉闷的气氛,对头曼来说有利。
他同样害怕秦不假,却不想一战不打就降了或逃了,万一那秦只是个泥老虎,他们岂不是有机会南下?
南边多好啊,气候温暖,土地肥沃,还有那华美的衣衫,精致可口的食物,美丽的女子。
而原先那种氛围,众多头领明显是畏秦过甚,就算说出个“要不咱们主动给大秦跪了?”的投降想法也不足为奇,甚至还会得到不少人认可。
这不是头曼想看到的,但由于他自己也害怕,不好主动去说,冒顿正好成了他的嘴替,说了那些他想说却不好说的话。
那秦皇有壮志,他就没有?
他也想带领匈奴更强大,想占领更多的土地供儿郎们放牧,匈奴是草原上的狼群,他是狼王,怎能还未开战就畏惧至此?
二十多年前那一战后,头曼便一直想洗刷掉这个过去的污点。
经过二十多年修生养息,当年的损失已补了回来,如今匈奴马肥人壮,控弦之士甚多,纵使那秦再强,他觉得碰一碰应该是可以的。
可其他头领却畏秦如猛虎,他虽为匈奴单于,但匈奴也不是他的一言堂,若不得那些头领支持,这仗会很难打。
冒顿从头曼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不满,但他并不太放心上,不过是一只坐在单于位子上的虫豸而已,早晚要取而代之。
何况在父亲诸子中,他最为优秀,他是匈奴太子,父亲不选他还能选谁?
就算父亲现在再给他造一个弟弟出来,也争不过,彼此年龄差距太大,他将壮,而弟尚幼。
冒顿正色回道:“我以为未战而先怯颇为可笑,军阵之上,若无敢战之意,无须战,也已败。”
“秦军也许确实很强,可其等也是人,被砍了头、抹了脖子同样会死,有何可惧?”
少年大无畏,语气中也满满的不畏惧不害怕,秦人若来,那就与之一战,都是一颗脑袋两条腿,谁怕谁?
冒顿又道:“且这传回的消息中,是说秦皇野心不小,可能会对我等用兵,即这消息并非完全确定秦皇之意。”
说到这,冒顿又看了眼殿内众位部族头领:一群虫豸,竟被一个不确定的消息吓成这样,至少等确定了秦皇会出兵后再害怕也不迟。
冒顿向头曼单膝跪地,说出了他真正的想法:“单于,我请求前往秦国,探知秦国虚实!”
头曼道:“如何探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