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班格望着金属锻造的炮身,如同欣赏艺术品:“总理先生,此240毫米/25倍径舰炮,初速650米/秒,200公斤硬化被帽穿甲弹可在万米内洞穿当今任何铁甲!我们法国的闭锁技术可以确保气密,而取自克虏伯的筒紧工艺又赋予炮身超凡的抗压力,而该炮所用的液压复进机乃阿姆斯特朗最新式样!三国精粹,融于一炮!”
马宝才接口,声音带着自豪:“国际工人协会的同志功不可没!阿姆斯特朗的图纸,克虏伯的筒紧工艺,皆由他们冒险获取。此炮,乃各国劳动者协作之结晶!”
罗耀国目光转向沉默观察的迪皮伊德洛梅,这位法国造船界的泰斗正凝神记录着炮架后坐数据。“洛梅先生,”罗耀国微笑,“以此炮为矛,贵我双方携手,打造一艘一万五千吨级的战列舰,作为‘红色地中海舰队’之核心,如何?”
“红色地中海舰队?”洛梅灰蓝色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王琰适时上前,用一口流利的法语解释道:“法兰西非独陆权之国!大西洋、英吉利海峡、地中海三面环抱,科西嘉岛、阿尔及利亚海外省乃共和国不可分割之领土!如今却被波拿巴余孽窃据。欲光复故土,岂能无海权?然现阶段,法兰西无需与英国逐鹿大洋,一支能在地中海这片相对平静之海域掌握主动的精锐舰队,足矣!”他指向那门巨炮,“我们的1.5万吨新舰,专为低海况近海决战设计,与贵国需求不谋而合。现在有了这门巨炮,1.5万吨新舰的研发已经没有任何瓶颈!太平天国愿承担全部研发经费,并以成本价供应特种钢材。法兰西只需在本土船坞,建造属于你们的钢铁巨兽即可!”
洛梅陷入沉思。地中海…科西嘉…阿尔及利亚…一支能压制意大利、威慑西班牙、拱卫北非的舰队?这诱惑太大。而太平天国的条件,优厚得近乎慷慨。
当然了,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罗耀国愿意向法国输出太平天国花费巨资开发出来的技术,一准是为了把红色法兰西当枪使,用一支地中海上的红色舰队去给大英帝国添堵!
不过对于法国来说,如果想要再次伟大,好像也只有和太平天国合作
白厅街十号内阁会议室内,一盏奶白色的竹丝电灯的光芒之中,格莱斯顿首相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海军大臣乔治亨特爵士将《朝日采购意向书》副本推到他的面前:“首相阁下,日本人要买‘蹂躏号’!还要我们协助开发一级两万吨的近海重炮舰!”
财政大臣斯塔福德诺思科特爵士掰着手指头道:“蹂躏号造价42万英镑,现在海军说它已经被淘汰了,作价60万转售还可净赚18万,是笔好买卖。但两万吨舰海军部为了研发20节的万吨舰就已经花费了80万英镑,如果再要和日本一起研发2万吨铁甲舰,那得花多少?”
第一海务大臣乔治.库克上将道:“诺思科特爵士,这不是生意,是战略!太平天国正在建造一级拥有5座炮塔的万吨级快速铁甲舰,一旦建成,我们的印度洋航线将会遭到严重威胁。若能在日本扶植一支特化舰队,就像在黄种人后院钉进一根铁楔!”
“但两万吨舰的技术外泄风险?”外交大臣德比伯爵(就是那位第十五代德比)道。
海军造舰总监爱德华.里德道:“虽然存在技术外泄的风险,但是我们也能借助共同开发,推进低速、重炮、重甲型战列舰的技术路线.现在海军造舰总局的绝大部分经费都投在了高速舰上。”
英国首相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点点头道:“好吧!批准交易和合作,”他顿了顿,又道,“但一万吨级高速舰的建造和一万五千吨级高速舰的研发绝对不能因为和日本人的交易而放慢!英国皇家海军,必须在速度上压倒对手!”
第853章 这个天国他真太平吗?
听格莱斯顿首相这么一说,海军造舰总监爱德华里德也只能叹了口气,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图纸:“既然阁下执意推进,那就看看这个吧。”他展开的是一艘修长舰体的设计图,“万吨高速装甲舰,15,000马力,理论航速20节,配备4座双联6英寸速射炮,水线装甲14英寸,炮塔正面12英寸。”
格莱斯顿眼睛一亮:“20节?终于能赶上那艘太平天国的高速舰了!”
里德苦笑:“代价是装甲薄弱,火力不足。这船在战列线上撑不过半小时,但跑得够快,适合破交作战,也能和太平天国的破交舰打一打追逐战。”
格莱斯顿一拍桌子:“这就够了!造价多少?”
“60万英镑。”
财政大臣倒吸一口凉气:“比‘蹂躏’号还贵12万英镑!”
“我们不是已经把蹂躏号出手了?”格莱斯顿露出老狐狸般的笑容,“这笔钱,正用来建造一艘验证舰。如果它真的能追上太平天国的破交舰,那能派上大用了!”
德比伯爵把玩着一只江西景德镇出品的青花骨瓷杯,轻笑道:“说的没错,太平天国的优势在体量,在人口。而它的致命弱点,同样也在体量和人口!6亿人口呐,一旦被咱们封锁在了东亚大陆上,没有了外部的市场和资源,倒看他们能坚持多久?”
格莱斯顿一拍桌子:“没错,太平天国的体量和人口既是优势,也是致命的弱点!而太平天国的工业现在还远远落后于我们大英帝国而海上的霸权又是最吃工业实力的。只要我们能在太平天国拥有比我们更强大的工业实力前把他们锁死在东亚大陆上太平天国就完了!”
辽宁省的旷野在初春的阳光下苏醒。罗耀国的专列碾过铁轨,窗外是无边无际的黑土地,新翻的泥土泛着油亮亮的光。
远处村落青瓦连绵,炊烟贴着低矮的山脊线爬升,偶有砖砌的学堂钟声荡过原野这是东三省总督曾天养口中“三省稳如磐石”的迹象。
车厢内,柚木桌上摊开田亩簿,墨迹未干的数字记录着这片土地的变迁。曾天养声音沉稳:“自满清道光朝起,关外便是流民填壑之地。如今天国经营十六载,功勋国人授田十二万户,占田一千四百五十万亩,皆在铁路沿线膏腴之地。另有关内外移之贫农一千万户,户户授田五到三十亩不等具体要看该户人口以及授田的地点。合计售出田亩一亿八千万亩有余!再加上原本就居住在关外的百姓百余万户所占之地。如今关外有百姓一千一百多万户,拥有耕地两亿多亩!”
罗耀国笑吟吟地点头,似乎显得非常满意:“东北三省可垦耕地不下四亿亩吧?还有一亿多亩可授?”
曾天养捋着白胡子道:“这两年出关谋生的人少了,一年也就十来万。”
“怎么才这么点?”罗耀国问。
主管辽宁省一省民生的总管(相当于高官)吴汝孝接过话头,圆融的广东腔里带着自豪:“总理您瞧,眼下关内年景好,南洋招工、美洲修路的洋行掮客遍地跑。能在家门口刨食,谁愿拖家带口闯关东?”他瞥见马宝才欲言又止,忙补了句,“自然,全赖您治国有方,百姓才得安居。”
马宝才终究没忍住,冷笑一声:“六万万人挤在关内十八省,人均不足三亩地!所谓年景好,不过是饿不死人罢了。”他指向窗外掠过的一片窝棚,“老师您看那些新搭的一片窝棚这里可是天下少有的均平之地,怎么也有人住这样的房子?若真好,何至于此?”
马宝才的大师兄王琰闻言皱眉轻咳,罗耀国却笑了:“这一路所见,富庶是真,困顿也是真。”他忽然起身,“等到了下个站头咱们就下去看看.换便装,咱们去附近的庄子里讨碗水喝。”
四人踩着田埂走进村落时,日头正爬上杨树梢。打谷场边蹲着个抽旱烟的老汉,补丁摞补丁的棉袄袖口露出黢黑的手腕。罗耀国上前作揖:“老哥,过路人讨口水。”
老汉眯眼打量他们呢料大衣下隐约的军靴,含糊应了声,引他们进了土坯院。灶房昏暗,老汉舀了瓢井水递来:“看几位爷像官家人?莫不是来查垦荒券的?”他忽然紧张起来,“俺家二十亩地契可是盖了红印的!”
“老丈多心了。”罗耀国接过豁口的陶碗,“听闻关外日子比关内强?”
“强!”老汉嗓门亮起来,“前清那会儿辽阳每亩征粮三斗,如今只缴一斗二!”他掰着指头算账,“家里五口人种二十亩豆田,年景好能落几十块银元。可去年建乡公所摊派三块,保甲练勇费两块,学堂捐又一块……”他忽然压低声音,“这些倒罢了,最怕粮贩子压价说是什么‘上海期货行市跌了’,咱也听不懂!”
马宝才冷笑:“期货是上海滩奸商收割农民的镰刀。”
老汉茫然点头,又摇头:“总比前清强!那年头旗庄头骑在头上拉屎,现在好歹能骂几句厘卡税吏。”
院外忽然传来哭嚷。大街上,一个穿灰布褂的妇人扑跪在一个穿红袍的税吏面前:“官爷!春耕种子钱还没凑齐,那个债券不买成不成?”
税吏靴尖踢开她攥着的铜板:“不买?铁路债券认购任务完不成,老子饭碗先砸了!”
罗耀国袖中的手攥紧。王琰使个眼色,吴汝孝已疾步上前亮出腰牌。税吏见省总管亲临,吓得跪地筛糠。曾天养铁青着脸:“辽宁省哪条王法准你摊派铁路债券?”
税吏哆嗦着掏出一纸公文,末尾赫然盖着“辽南铁路督办”的官印。
回程马车颠簸在泥路上。罗耀国望着无垠的田野沉默许久,忽然问:“铁路债券是怎么回事?”
吴汝孝额头的汗珠子都冒出来了:“王爷,这都是属下办事不周全回头属下马上叫人停止了摊派,另想办法筹钱修辽南铁路。”
罗耀国明白了,这事儿原来是吴汝孝指示的.要致富,先修路嘛!而修铁路的买卖也看地段,京(天京)沪、津浦、粤汉、京(北京)汉、陇海这样的路自然不愁没有投资。但是辽南这样的支线可就难说了这个投资前景不明,商人们不愿意投,而太平天国的朝廷的铁路经费就这么点,得花在刀刃上。地方支线就只能各省自筹,而各省又有什么招?还不是摊派铁路债券?
而这些铁路债券的利率一般都不高高了肯定还不上啊!还出现过拖欠的先例,所以老百姓并不怎么欢迎。
“可是这个铁路债券也不该摊给贫苦小民啊!”罗耀国埋怨了吴汝孝一句,然后又问,“东三省的十二万功勋国人都占着最好的地,铁路修好了对他们最有利!他们现在缴几成粮赋?又认购了多少铁路债券?”
曾天养喉结滚动:“按《功勋授田令》,他们的亩赋减半,至于铁路债券”
他的话不敢往下说了。摊派没人要的债券给功勋国人?
“国人的税太轻了。”罗耀国声音不高,却惊得吴汝孝差点摔了烟袋,“东北两亿四千万亩熟地,功勋占去十六分之一,纳赋却不足三十分之一。长此以往,东北的土地,恐怕又要集中到少数人手里了。”
马宝才趁机进言:“老师,东北这里的情况还算好的,毕竟人少地多,地租也便宜!但是关内的许多省份,兼并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许多地方,三分之一甚至一半曾经分到土地的农户现在又变回了佃户,今年才天历二十二年啊!而那些兼并土地的地主,至少三成是咱们的功勋国人!”
“咳咳咳”王琰咳嗽了!一边咳嗽还一边拿眼珠子瞪马宝才这家伙乱说什么呀?功勋国人兼并土地又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咱老师他不知道?只是不好管,不想管罢了。
另外,这事儿并不违法啊!
《天朝田亩制度》的天历二年修订版里,可从没有不许买卖土地的条款!
而这个修订版,就是罗耀国和冯云山一块儿订立的。
这个马宝才拿土地兼并说事儿,岂不是在说老师和南王的不是?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这事儿的确得管管!”罗耀国拧着眉头道。
王琰轻声提醒:“功勋集团树大根深,动之恐伤国本……”
“田一定要限!不过眼下还无法可依。”罗耀国掀开车帘,春风裹着粪土味灌入车厢,“这样吧,东三省这边侵占公田的人应该也不少吧?东三省即日起清丈田亩,凡勋田、垦荒田、祖田之外私占之地尽数归公。功勋田赋减免之权,只限首代。”他回头盯着吴汝孝,“至于你亲自去辽南铁路督办衙门,把摊派铁路债券的事情理一理!即便要摊派,也该按亩摊派,而不是按着人头摊!”
第854章 哪有什么天国呀!都997了!
天津卫的清晨裹在煎饼与油炸果子的香气里。罗耀国套了件半旧蓝布长衫,马宝才穿着对襟短褂,王琰扮作账房先生模样,楠木高子则压低斗笠,领着三个总理府的便衣侍卫跟在三人身后。
市中心的劝业场大街上早已车马喧腾:四轮马车镶着铜活叮当驶过,车帘缝里露出戴金丝眼镜的商人;十几辆人力大车“吱嘎”压过石板路,车夫脊梁弯成弓,汗珠子砸在反光的青石上;黄包车夫们蹲在街角,捧着粗瓷碗“吸溜吸溜”喝浆子,眼珠子却像钩子似的盯着过往行人。
“这才十几年光景?”罗耀国望着街边拔地而起的红砖楼,脚手架上的工人蚂蚁般攀爬,“左季高‘工商兴省’的方略,倒让天津脱胎换骨了。”
王琰忙应和:“如今天津卫光是纱厂就有二百余家,工人不下三十万,连美利坚的‘梅得因加州’布包都从这儿发货……”话音未落,马宝才冷笑着截断道:“三十万都是些苦哈哈的苦力罢咧!”他指着街对面新厂木牌“天津机器织布局招熟练工,月薪7元,包两餐”牌下蹲着个啃馒头的半大孩子,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补丁裤腿短了寸许,露出又黑又脏的脚踝。
罗耀国没言语,转身拐进一条窄街。灰墙上书写着“佣工集市”四个大字,还贴着告示,河北省总管的大印红得刺眼:《天津佣工规约》一、契约自由,不得强迫;二、保护劳工,不得虐待;三、十小时工作制;四、每周休一日;五、最低工资月薪6元;六、当月工资月底前结清。
“工资低了些,”罗耀国指着“6元”字样,“其余倒还周全。”
王琰立刻道:“左大帅定下的规矩,山河四省沿用了十六年!”
马宝才嗤笑:“也就剩个工资数儿是真的!其他全是糊弄鬼的摆设!”
王琰瞪着这个没事儿尽说真话的师弟:“盖着总管大印的公文,岂能有假?”
正争执着,集市里“刺溜”钻出个矮胖子。丝绸长衫裹着圆肚皮,天津话像炒豆子般蹦出来:“几位爷,我姓郭,这疙瘩的管事!您几位一瞧就是大财主雇力巴儿还是账房?”他袖口油亮,指甲缝里嵌着粉笔灰。
罗耀国指告示:“郭管事,这上头写的作数么?”
郭胖子“哎哟”一声拍大腿,压着嗓门:“介不就四走个形式嘛!”他伸出两根胡萝卜似的手指,“实打实就两条:头一桩四契约自由,如今工人全认字儿,不好糊弄喽!二一桩四最低六块大洋可不敢再少啦!”
“工时呢?”
“六个时辰!”郭管事拇指掐小指比划,“十二个钟头!”
“歇礼拜天吗?”
“嘛礼拜?咱又不信那个,”郭胖子像是听见笑话,“每月加一块钱,工人恨不能干满七天!十二钟头连轴转!”
罗耀国心头一沉:“997啊……够狠。”
王琰连忙问了一句:“都这样么?”
“也分人!”郭管事甩甩手,“厂子里当工人、铺子里站柜台才这行情,跑腿送货的计件全凭自己扑腾!”
话音未落,一个穿粗布工装的小伙背着大布包冲来:“郭老爷,您嘞货到咧!”罗耀国盯着小伙汗湿的侧脸高颧骨,薄嘴唇,竟有几分像当年的自己.
罗耀国等人刚一脚踏进集市,声浪混着汗酸味扑面而来。大几百号青年仰着脖子,眼珠随粉笔字在黑板上跳动显然是真认字的,太平天国的义务教育看来是落到实处了。罗耀国也抬头去看黑板上的字:
“恒源纱厂招挡车工:月薪6元,加班费1元,包吃住,一日六时辰。”
“大沽码头招搬运:底薪12元,能扛二百斤粮包,一包再加十个铜板”
“开平矿务局招掘进工:底薪18元,采煤三吨再给1元奖金,死伤各安天命,矿上只赔1000元。”
马宝才拽住个瘦高小伙:“兄弟,哪的人?”
“兖州府滴!”山东口音又硬又冲,像生啃了口青萝卜。
“念过书?”
“念咧五年小学!字儿认全乎,账也算得溜!”小伙胸膛一挺,补丁褂子肋下就裂开道缝。
罗耀国插进来:“咋跑天津来了?”
“种地?饿不死也攒不下钱!”小伙啐口唾沫,“而且俺哥娶媳妇时早把地卖咧!不出来闯,等着给东家当佃户啊?”
“家里租了几亩田?”
“五亩薄田,三成租子!丰年吃芋头,荒年啃树皮!”他忽然咧嘴,“您猜去年麦收俺爹说啥?‘二小子,地里的麦穗金灿灿像娘的金簪子’可金簪子早当给功勋老爷换粮种喽!”
“没想过去新大陆?听说那边分田。”
小伙眼神倏地亮了:“想!做梦都想!可船票要五十块大洋.”他攥紧拳头,“在码头扛大包,半年才攒够路费!”
突然黑板前骚动起来。纱厂招工栏下,穿绸衫的工头敲锣喊:“恒源最后十个名额!识字儿的优先!”人群“呼啦”涌去。一个戴眼镜的青年被挤掉鞋,趴在地上嘶喊:“俺上过中学!会打算盘!”工头却揪住个黑塔似的汉子:“就你了!身板顶俩书生!”眼镜青年却被挤得瘫坐在地,一脸无奈地看着黑板上所剩不多的工作。
罗耀国再寻郭管事时,他正捏着账本训人:“王二麻子!介月你往利丰纱厂塞了八十人,怎么才结回这几个介绍费?你小子贪了多少?”对面刀条脸急得跺脚:“天地良心!如今工人精着呢,合同都逐条念!上周塞进厂的李庄小子,干三天就嚷嚷‘十小时工作制是摆设’,带着半车间人闹事全给开了,我只好再帮着招人。因为其中一半工人还没干够三个月,照例得免费帮利丰厂重招”
郭胖子转头见罗耀国,立马堆笑:“您瞅瞅!现在力巴儿比东家横!”他引众人进账房,紫砂壶“咕嘟嘟”冒着热气,“十年前嘛光景?工人见着合同就按手印!如今倒好一个个都快成精了!”
账房帘子突然掀开,穿香云纱的妇人扭进来:“郭爷,俺家纱厂缺五十女工!”
“陈掌柜,规矩懂?”郭胖子眯眼搓手指。
妇人拍出钱袋:“介绍费照旧!有一条.得能加班!一天六个时辰不能少!也没嘛礼拜天休息。”
“成!山西新来一批闯天津的丫头,今晚就领人!”郭胖子掂着钱袋冲罗耀国苦笑,“您瞧见啦?白纸黑字顶屁用!东家要的是能往死里用的牲口!”
大沽口码头,罗耀国站在“飞鱼”号铁甲舰的甲板上,双手扶着冰凉的铁栏杆。这艘新锐战舰刚刚完成海试,现在是北洋舰队的一员,8门150毫米速射炮的炮管高高抬起,指着半空。
王琰和马宝才站在他身后,沉默地望着不远处货运码头的景象。几千吨的散装货轮“渤海号”正停靠在泊位上,几十个码头工人排成长队,踩着颤巍巍的跳板,将一包包沉甸甸的货物扛上船舱。他们的背脊弯成弓形,汗水浸透了粗布短褂,每走一步,跳板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马宝才盯着一个格外瘦小的身影那是个半大孩子,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肩上却压着比他体型还大的麻袋。他的双腿明显在发抖,却还是咬着牙,一步一步往前挪。
“老师……”马宝才终于忍不住上前,低声道,“劳工问题、土地兼并……这些事,咱们是不是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