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方上,驻防将军的实权,虽然不如总督那么大。
但是,在官场上的排序,永远都由驻防将军居首。
“圣躬安!”老四高高的抱拳拱手向东,以示尊重今上之意。
“上谕:……”老四也不想浪费时间,径直手捧旨意,当众朗声宣读了。
鄂克逊不由大大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老四和老十五是来查科场舞弊案的,和他没啥关系。
正式颁旨之后,老四就成了凌驾于噶礼和张伯行之上的,临时江南太上皇。
不过,江宁将军鄂克逊和江宁织造曹寅,都不归老四管辖。
胤跟着老四走下高台之时,忽然曹寅主动凑过来,扎千说:“奴才曹寅,请十五爷大安。”
“真是个老糊涂!”胤瞥见老四色变,不由暗骂曹寅愚蠢。
实话说,少年时期的曹寅,倒颇有几分机灵劲儿,可以帮着康熙擒了鳌拜。
现在,曹寅居然越过老四,直接给胤请安,这是聪明人干的事儿么?
不客气的说,康熙已经把曹寅惯坏了,让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吃几碗干饭?
胤是内务府的管府阿哥,曹寅的顶头上司,所以,曹寅想拍个马屁。
反观老四,一直管着户部,总是催曹寅归还国库的欠银。
偏偏,曹寅有康熙护着,老四一直拿他没办法。
时间一长,曹寅就对老四,颇有微词了。
再说了,此时此刻的老四,哪有半点变成雍正帝的迹象?
而曹寅呢,左连太子,右勾老八,正是两面下注,永不落空的春风得意。
原则立场问题,绝对不容有错!
胤故意侧身避开了曹寅的千礼,冷冷的训斥道:“狗奴才,你四爷才是钦差正使。”
这个时候,胤痛骂了曹寅,老四才不会太恨他,这就是小骂大帮忙了。
不管怎么说,胤和曹寅总沾点亲,带点故嘛!
更重要的是,康熙即将再次南巡。到时候,康熙还会住进江宁织造署。
如果,曹寅和老四闹得太僵了,很难说,有何后果?
老四没理会狗眼看人低的曹寅,径直迈步下高台,在噶礼和张伯行的簇拥下,准备登轿进城。
胤骂完之后,再不理曹寅,也下了高台。
到了高台下边,胤发现只有噶礼和张伯行,挤在老四的边上。
而江宁将军鄂克逊,却故意站在了外边,显然是以为不关他的事,想冷眼看热闹。
胤心里有数,鄂克逊是老大的人,他不想和老四走得太近了,免得被靠山猜忌。
明明怀中就揣着节制鄂克逊的密旨,胤却故意装糊涂,一声也不吭。
有些事情,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只是,胤也没有料到,鄂克逊和老大一样的没脑子,都是其蠢如猪。
鄂克逊居然以为,老四的差事和他无关,索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袖手旁观。
照道理说,钦差的行辕,应该设于满城的江宁将军署内。
可是,鄂克逊偏偏一声不吭。结果,老四心里有气,索性把钦差行辕,设在两江总督署内。
老四刚走进行辕,就扭头对胤说:“鄂克逊这个狗奴才,太过目中无人了。”
胤微微一笑,说:“四哥,你就放心吧。”
见胤毫不迟疑的支持了他,老四的倍感欣慰,心情立时变好,硬拉着胤,杀几盘象棋。
随着老四明牌之后,整个江南也都跟着震动了。
江南的各个世家大族,士林领袖们,都在暗中关注着,江南科场舞弊案的进展情况。
毕竟,官职无法世袭,而士林领袖家的子弟,都要经过江南贡院的乡试,才能进京参加会试。
不夸张的说,老四的到来,不可能不引起江南大儒们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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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猖狂的地头蛇
老四做事一向雷厉风行,让江宁官场完全无法适应。
到江宁的第二天,老四就分别给噶礼和张伯行,下了钦差札子,让他们把科场舞弊案的所有涉案人,都移交给钦差行辕,他要亲审。
江南的官署设置十分特殊,全国罕见。
江宁将军驻江宁,江苏巡抚张伯行常驻苏州,两江总督噶礼在江宁,江苏学政和江苏布政使却都在苏州。
然而,江南贡院又在江宁,却不在苏州。
也就是说,每到江南乡试之时,江苏巡抚都要风尘仆仆的,从苏州赶来江宁主持大局。
更诡异的是,安徽布政使居然不在安庆,却常驻江宁。
实际上,这诸多的不寻常,归根到底就六个字:江南富而不驯。
清军入关后,黄河以北的广大地区,望风而降,几乎没有象样的抵抗。
等剃发令下达之后,北方人都老实接受了,可是,江浙人的反抗,尤为激烈。
当然了,凡事都有两面性,江南的前明官员既有水太凉的笑话,也有全族抗清殉难的光辉事迹。
首告的落榜生员,从苏州解来江宁,至少需要几天的时间。
老四就问胤:“科场舞弊案,你怎么看?”
胤在棋盘上,走了个士四进五,随口道:“四哥,若不重考,必定是纷争不断,永无停歇之日。若是重考,已经中举的那一百多人,肯定不依。”
老四冷笑道:“贡院在江宁,落榜的生员却跑去苏州告状,这事本身就透着蹊跷。”
胤微微一笑,说:“督抚互参,已经可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老四的庶政经验极为丰富,胤只是轻轻一点,他就瞬间秒懂,江南科场舞弊案,套着督抚的矛盾,这才被闹得很大。
俗话说的好,无风不起浪!
大清朝的事儿,若无实权地方官员在背后推波助澜,都很容易被平息下去。
“算了,不下了。走,出去下馆子,我请,你不许抢。”老四像个老母鸡似的,和胤喋喋不休。
胤抢个毛线?
只要,跟着老四一起,哪需要他掏半文钱?
老四就是这种大包大揽的个性,只要你是他的好弟弟,啥都不需要你操心,方方面面都会把你照顾好。
美中不足的是,老四太像家长了,没考虑到胤的具体需求。
于是,兄弟两个,轻装简从的溜出了行辕的后门。
要逛南京,远近闻名的十里秦淮,必不可少。
内秦淮河,从东水头至西水关的沿河两岸,从六朝起便是望族聚居之地。
这里,商贾云集,文人荟萃,儒学鼎盛,素有“六朝金粉”之誉。
马车走在大青石板路上,老四不由感慨道:“竟无便溺骚味。”
胤浅浅一笑,却没吱声,论及城市管理的水平,遍布八旗的京城,根本没法和江南相提并论。
下车之后,老四迎面就见墙上贴了一张揭贴,上面痛斥两江总督噶礼,大肆收黑钱,故意泄密乡试考题。
作为体制内的资深人士,老四摇着头说:“必是谣言。”
因为,乡试的考题,地方督抚都插不了手。在主考官揭开盖子之前,噶礼根本不可能知道。
除非,江南乡试的主考官,和噶礼一起合谋。
以老四的丰富政务经验,这几乎不可能。
大清虽然蛮性未消,但是,对于科举考试的态度,却很端正。
只要泄露了考题,主考官就是抄家掉脑袋的死罪!
老四和胤出门的时候,已是太阳西落。到了秦淮岸边,天色已黄昏。
眼看要夜禁了,老四就在岸边,找了条较为豪华的画舫,领着胤上了船。
南京的夜禁,很有特色。
一更三点敲响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
但是,大小画舫在秦淮河里行驶,只要人不上岸,并不犯禁。
老四听了画舫妈妈的介绍后,一针见血的说:“其中若无猫腻,那才是咄咄怪事。”
胤只笑不说话,还用问嘛,这种灯红酒绿的场所,若无地头蛇的巨大利益隐藏其中,怎么可能破例呢?
以前,胤所在的县城里,就一条街可以搞特殊活动。别的地方,只要露头就坚决打击。
等省里被惊动,派员暗查才知道,幕后的保护伞,正是县里六扇门的一哥。
到了画舫上过夜,不叫歌姬相陪,就是不懂规矩。
妈妈带来了第一批的四名艳姬,老四自己挑了一个,顺手替胤也选了一个。
反正山高皇帝远,花自己的银子消费,老四也放飞了自我。
胤却暗暗好笑,老四精于政务,却不懂特殊行业的潜规则。
通常情况下,妈妈第一批带出来的姑娘们,都不是顶儿尖的货色。
若是客人被迷花了眼,马上点了姑娘,妈妈心里就有了数: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等着挨宰吧!
不过是陪着喝酒聊天罢了,胤也懒得言语。
令胤没想到的是,大画舫周围的十条中型船,竟然全是配套的设施。
炒菜的,切水果的,烧水沏茶的,修脚的,伺候沐浴的,可谓是应有尽有。
在这里,只要你兜里有银子,就没有找不到的服务!
当然了,赏钱也着实不菲,小厮都是起步五百钱。
还真是个销金窟!
不过,有一说一,画舫上的鲁菜,确实烧得很地道。而且,比京城里的鲁菜,清淡得多,没有那么重口味。
鲁菜有天然味精的加持,不管是淮扬菜,还是京苏菜,根本无法相抗。
再高端的食材,若无海肠粉的加持,口味方面总要逊色不少。
老四的酒量不好,却频频举盏,劝胤多喝。
胤真是海量,也许是肝酶厉害,居然千杯不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