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掌柜的话说,煎饼的话,荏子油比胡麻油差点,但胜过猪膏、大麻子油等。
至于李逸想要的菜籽油,作坊里叫蔓菁子油,蔓菁是像萝卜一样的油白菜,籽能榨油,蔓菁开花的时候,跟后世的油菜花很像。
蔓菁子油比胡麻油、荏子油都要便宜不少,
李逸查看了下油坊里的蔓菁子油,金黄色,有股很重的青气味,这正是他想要的油。
“蔓菁子油什么价?”
掌柜笑着道,“上等的生榨胡麻油是二百四十钱一斤,这生榨上等蔓菁子油则是二百钱一斤,”
“次等和下等的呢?”
“次等蔓菁子油一百九十钱一斤,下等的一百八十钱。”
李逸把三等蔓菁子油都看了一遍,“熟榨的蔓菁子油三等分别是啥价?”
“生榨的油,性温补,可入药,颜色浅些,油脚也少,还能储藏更长时间。熟榨的么更香醇一些,但不能入药,只能食用和照明,每等比生榨少十五钱。”
“那就熟榨的下等,给我来一百斤,能不能再便宜点?”
开口就要一百斤,倒是让掌柜的很意外,
这年头油这么贵,一般人都是选择少吃甚至不吃,就算买油,也是宁愿买相对便宜点的动物油脂,
这上等胡麻油二百四十钱一斤,猪肉都才一百五十钱一斤,而上等猪板油也才一百六一斤。
菜籽油虽说要便宜,但最便宜的熟榨下等的也要一百六十五一斤,对百姓来说终究是贵。
掌柜的好久没遇到开口就要一百斤的大主顾了。
掌柜的态度都变的更加热情了,
“掌柜的,实不瞒你,以后我可能还经常要来买,量也会更大。”李逸又抛出个诱人条件。
掌柜的咬咬牙,“原本是一百六十五钱一斤,我给你再优惠一钱吧。”
“一百六吧,抹个零。”
掌柜为难,“实在是本小利薄啊,一斤抹五钱,这就没有半点赚了,你看这油坊里这么多伙计,每天烟熏火燎汗流浃背,那可都是卖死力气的活。”
“我用黄金付账,二两黄金,刚好折一万六千钱,以后还常来照顾你家生意。”
一听黄金,掌柜的挺意外,这位李村长不一般啊,这年头,大家手里有开皇五铢,都藏起来不用,平时用大业五铢,甚至是白钱、私铸钱。好钱那都是不流通的,谁手里有真金白银,更不会轻易拿出来。
那些白钱劣钱,收进来容易,再要付出去可就难了,不值钱。
只有真金白银,才是真正的值钱。
李逸真的就掏出来二两黄金,两条很小的金条,拿在手里还是挺有份量的。
那金光,让掌柜的都不由的眼睛瞪大了几分,倒不是他没见过黄金,只是平时还真难得见到拿黄金来买菜油的。
“我要验一下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随便验。”
这金子是郭二郎付他的,他已经在王曲集和碾湾王里正家磨坊用过了,没有问题的。
掌柜的小心翼翼的验过无误后,犹豫片刻还是同意抹了零头,这桩买卖就算成了。
“多谢李大郎惠顾,我马上让伙计给你送到家去。”
“掌柜的,我听说你家还有个铁匠作坊?能不能订制铁锅?”
“我家铁匠作坊也都是打铁的老师傅,各种炊具都能做,鼎、镬、锅、釜、鏊、铛、鬲各种样式的都能做,既有现成的,也可以按要求订制大小,生铁的、熟铁的都可以,你就是要铜的都行。”掌柜笑着应下。
“那就好,我去订制几口铁锅。”
“我带李大郎过去,你想要什么样的,咱铁匠师傅都能包你满意。”
第14章 本小利薄
“做豆腐泡很费油吗,油这么贵,做豆腐泡能赚到钱吗?”
三娘看到李逸掏了二两黄金买下一百斤蔓菁子油,心里很是没底气。二两黄金啊,她家做豆腐这么多年,也没赚到这么多钱。
“现在的油价确实贵,这会让油豆腐泡的成本高些,但只要我们选对了客户,就不用担心赚不到钱。”
还是那句话,不能把油豆腐泡当成普通豆腐卖,不能跟以前一样在集市卖给普通平头百姓,大家肯定吃不起,卖便宜了也赚不到钱。
“你家一斤黄豆出多少豆腐?”
“一斤黄豆能出两斤半老豆腐,五斤嫩豆腐。”三娘如实道,“我们家做的豆腐,大半是跟人换豆子,一斤豆子换一斤半老豆腐,或是换三斤嫩豆腐。”
“卖多少钱一斤老豆腐?”
“二十个肉好。”
李逸心里粗略计算了一下,这一斤老豆腐卖二十钱,也就是现在集市上一个笼饼的价格。因为乡下百姓大多没钱,所以罗三家卖豆腐也可以换,主要是用黄豆换,他家收了黄豆正好做豆腐。
如今黄豆比小米价格还便宜点,每斤黄豆约二十六钱。
罗三家,一斤黄豆可以出两斤半老豆腐卖五十钱,毛利二十四钱,剩下的主要成本是盐卤、柴火和人工。
豆腐换豆子,换回一斤豆子要少赚四钱。
但罗三娘却说家里做豆腐现在赚不到什么钱。
“我家现在每天做两斗黄豆的豆腐,一斗做成老豆腐,一斗做成嫩豆腐。”
李逸想了想,“那如果你家每天这两斗黄豆做出来的豆腐卖掉,毛利得有十斤黄豆左右,还有豆腐渣没算上呢,”他感觉挺赚钱的,毛利百分之七十以上呢。
“不是这样算的,做这两斗豆腐,要挑豆子泡豆子,光是磨豆浆,得两个人磨半天,半夜又得煮浆点卤然后压豆腐,天不亮便要挑着豆腐去赶集,逢完早集又要走村窜户的把剩下的豆腐卖完,
就跟今天一样,经常会卖不完。
大多又都是换回豆子,利又少些。”
如今粮价高,一斗多黄豆听着能值三百钱,但通货膨胀下不值什么钱。
就算每天赚一斗半豆子,折下来一个月也就二石二斗半米,这还没算成本开支,一家人耗费两三个人力。
而一个长工,一年能有十二石粮左右收入,还是包吃住包两季衣裳的。
因此算来算去,做豆腐还赶不上给人做长工。
只是说这是门小生意,家里女人孩子能够帮着做做,不比给地主家当长工要求多。
限制罗三家豆腐生意的关键,还是销路,一天两斗豆子,往往也难以卖掉,卖不掉的就会降低利润,豆子换的多,利润也会降低。
“确实也不容易啊,半夜三更的磨豆腐做豆腐,还要起早赶集叫卖,不管刮风还是下雨,春夏秋冬寒来暑往的辛苦,也只是勉强糊个口罢了。”
“那我们的油豆腐泡得卖多少钱才有赚?”
“先做出来再说吧。”李逸道。
跟罗三娘聊了这么多,他算是明白了,要赚钱,关键不是单价,还是要取决于市场定位,目标客户,以及销量。
要是跟罗家以前那样一天就做两斗豆子,还经常卖不完砸手里,那根本赚不到钱。
无极东院的西厢厨房里,
李逸准备试炸油豆腐泡,其实如果以后要专门炸油豆腐泡,做的豆腐还得要调整卤水等配方,一斤干黄豆,最好是磨九斤浆,先把第二遍浆和第三遍浆混合一起煮,不能煮开,煮到八九十度就出锅,跟第一遍的生浆混合,然后点卤。
压水也有讲究,豆腐坯的含水量最好是控制在老豆腐和豆腐干之间,差不多就是一斤豆子出两斤豆腐坯。
李逸知道这个,是因为以前小时候,他奶奶每到过年前,会自己炸油豆腐,年年看也就学会了。
今天卖剩下的老豆腐已经挺干了,
将就着用也可以,把大块的老豆腐切成较麻将块大小,
架起陶锅,生火,往锅中倒入油坊伙计送来的蔓菁子油。
“炸油豆腐泡的关键是先低温炸,温油时入锅,这样豆腐就能在锅里慢慢膨胀,油温不能高了,不容易起泡,还容易爆,也不能乱搅动,再就是不能炸太久,要不然豆腐泡会喝油。”
李逸一边动手炸,一边把各种细节要点全都告诉三娘,他可没打算以后自己天天炸油豆腐。
“等到这些豆腐泡都膨胀起来了,这时就要添火,提高油温,这一步是高温定型,不能炸太嫩,否则捞起来后会瘪掉,就不好看了。也不能炸太老,这样表皮太硬,还特费油,口感也不好。”
“你感觉差不多时,可以先捞几个出来看一下,如果会瘪,变再炸一会。”
“如果你坯子下锅,发现油温太高,结皮,不膨胀,就赶紧先把火抽了,将坯子再捞出锅,赶紧在豆腐泡上洒水,待发软后,重新烧火,控制好油温后再炸。”
李逸很有耐心的讲,三娘也听的极为认真。
为了能够教好,他特意每锅只炸一点,这样一遍遍的教导后,三娘也都搞明白了,最后李逸让她来亲自操作。
满屋子都是油香、豆腐香,
香味飘满无极院,
兰香和石头、狗剩姐弟三个也早闻到了,可兰香看到李逸在厨房教三娘炸油豆腐泡后,她主动的离厨房远远的,甚至不让好奇的石头哥俩靠近。
“无逸阿兄在教三娘姐姐秘方呢,不能偷听偷看。”
“这是啥啊,好香啊。”
忙碌了许久,终于把剩下的豆腐全炸完了。
色泽金黄的油豆腐堆在柳筐里,颜色金黄,膨松饱满,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罗三娘脸红通通的,汗水把头发都打发了,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些油豆腐,“真好看,真香。”
李逸则在统计数据。
一斤黄豆大概能出一斤半豆腐泡,
一斤豆泡(十六两)用油五两左右,大约做出一百个油豆腐泡。
核算下来,一斤油豆泡成品,豆子十七钱多,油钱五十,合六十七钱多,人工、柴火、盐卤这些还没算进去。
罗三娘不敢相信这个结果,不是觉得太贵,而是觉得比预料要少很多。
“三十个这样的油豆泡本钱才二十钱,一个笼饼钱?”
“不能这样算,人工钱、柴火钱,甚至这铁锅、石磨折旧钱,卤水钱都还没算呢,现在一个长工一天工钱和口粮,折算下来都要将近二百钱了。”
但罗三娘却没去算什么人工这些,小本买卖是不会算人工的,自己的人工不值钱,算的就是主要的材料本钱。
“三个豆泡本钱两文,那我么卖多少?一文一个?百钱一斤?”
李逸想了想,一斤本钱六十七,还不含人工等,而现在猪肉价一斤不过一百五,大米一斤也才五十钱左右。卖一百肯定有的赚,但利润不高。
“咱们这虽是豆腐炸的,但可是用油炸的,十个豆泡卖十五钱,比一个笼饼、一斤豆腐还便宜五钱,总不算多吧?”
罗三娘大为吃惊,“那岂不是一斤要卖一百五十钱,这跟猪肉一个价?”
“咱这可是油汪汪金灿灿的油豆腐泡,而且是独此一家,物以稀为贵,最重要的是别想着再卖给以前那些豆腐顾客。“
“那卖给谁?”
“寺庙里的胖和尚啊,一斗黄豆现在一百八十钱,辛苦能做出十八斤老豆腐,但这个不稀奇。
如今京畿多少佛寺啊,哪家不是遍地寺田,还放贷借粮,甚至经营邸店车店油坊的,净人佃户无数,他们是最富的一群人了,
多少寺庙,大的都得骑马关山门。
你看那香火旺盛的,比集市还热闹。”